燕兮的脚步在青石板路上拖得缓慢而沉重,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她将酒壶举到唇边,又是一口辛辣的烈酒下肚。那酒液在喉间烧出一道火线,却盖不住心头的阴霾。眼前人来人往的街市仿佛隔着一层薄雾,热闹与她无关,连空气都显得黏腻得叫人喘不过气。
她在一处拐角停下,指尖轻抚酒壶冰凉的表面,眉头越蹙越紧。“回云南……还是继续躲?”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脑海中刚浮现出永成的身影,她的脸色骤然一冷,迅速掐断了这个念头,“不行……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的牙关轻咬,语气中透着几分决绝。
正当她转身欲离开时,四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巷道深处浮现,像幽灵般围住了她。燕兮僵住片刻,旋即没好气地抬手按上额角,语气中满是疲惫夹杂着一丝愠怒:“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不依不饶啊!竹林阵都困不住你们,还追到这里,到底想怎样?”
为首的暗卫单膝跪地,声音恭敬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福晋手段高明,咱们确实被困了许久才脱身。今日奉皇上之命前来接您——车马已经备好,请福晋移驾玉泉山行宫,皇上正在那里候着。”
燕兮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她盯着那四人半晌,终于垂下肩膀,长长叹了口气:“罢了,走吧。”一路上,车厢轻轻摇晃,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框,目光游离,思绪纷飞。
踏入行宫正殿的一瞬间,一股冷香扑鼻而来。乾隆皇帝站在一幅挂轴前,专注地凝视着宋徽宗的瘦金体真迹。燕兮缓缓屈膝跪下行礼,却没有开口说话。殿内静谧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良久,皇帝挥了挥手,示意旁人退下。他仍旧目不斜视,语气清淡地开了口:“任务完成得不错。只是,你为何要为难那些奴才?把他们困在竹林里整整一天一夜?”
燕兮嘴角抽动了一下,小声嘀咕着:“明明留了生门,是他们自己笨没看出来。”话未说完,头顶便传来一声拉长的“嗯?”她浑身一震,慌忙俯身叩首,声音带着几分慌乱:“皇阿玛息怒!”
皇帝转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怎么,不叫朕皇上了?”他的声音温和,却隐隐透着试探。燕兮抿了抿唇,偏过脸去不肯对视,只维持着跪姿,双手紧握成拳压在膝盖上。
皇帝收起笑意,缓缓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起来吧。”燕兮揉着酸痛的膝盖站起身,勉强扯出一个讪笑。然而,这短暂的轻松很快被打破。
皇帝的脸色逐渐凝重,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太后现在仍在找你。这些年,朕一直在替你遮掩行踪。但如今你回了京城,恐怕朕也无法再隐瞒多久。当年不让你回四川,是为了保护你和你的家人。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燕兮的心猛地一颤,眼眶微微发热。她再次低头准备叩谢,却被皇帝抬手阻止。他的声音低沉且复杂:“其实,朕该谢谢你。正因为有你的配合,朕才能让亲娘隐姓埋名离开紫禁城。但这也给你带来了诸多麻烦,朕心中愧疚。”
燕兮怔在那里,心跳加速,隐隐猜到了接下来的话题。果不其然,皇帝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今天召你来,是因为皇太后的亲儿子弘檐病重,太医束手无策。朕需要你出手诊治。如果成功,朕会与太后达成协议,不再追究你的过错。至于你的秘密,能否守住,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燕兮稳住呼吸,稳稳叩首回应:“皇阿玛放心,李氏之事,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