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永琪的病已然痊愈，便打点行装返回王府。他未作片刻耽搁，径直朝书房而去。燕兮命下人将随身物件搬入府中，逐一清点完毕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芷兰正抱着绵悕与绵忆在房内等候，见燕兮归来，心中稍安，遂与她闲话家常。不觉间天色渐晚，燕兮略感困倦，正欲安歇，却见小桂子急匆匆赶来，神色间透着几分喜意，说道：“福晋！主子唤您过去呢，说是四阿哥从朝鲜归来了，还特意为您带来了治疗心悸的药物。”
燕兮面色平静，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走吧。”二人来到书房，刚至门口，便听见永成沉稳的声音从内传来：“朝鲜的新王绝非等闲之辈。此人谋略过人，精明果断，只是身世坎坷。我驻留朝鲜期间，曾与他有所接触——他正是思悼世子的儿子。”永琪闻言，双眉微蹙，沉吟良久，目光中透出一抹试探的意味，望向永成：“依四哥所言，若这新王愿意臣服大清，则相安无事；倘若他不肯屈服，只怕会成为隐患。那么……清远君的性命，届时该如何处置？你会不会因他是你的表哥，而心生犹豫？”永成听得此话，神情一滞，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是皇阿玛的儿子，是大清的四阿哥！”他的语气坚定，却难掩心中的两难。燕兮站在门外，听闻此话，心中五味杂陈，本欲推门而入，却又迟疑地停下脚步。屋内，永琪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随即却被一阵低低的咳嗽打断了思绪，显然是身体虚弱所致。永成关切地唤道：“五弟！”永琪摆了摆手，勉强压下咳嗽，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不是说此行去朝鲜为燕兮带回了缓解心悸的药方吗？”永成闻言，神色稍缓，原本凝重的气氛也随之轻松几分，他轻笑道：“不错。那是一位朝鲜贵族闵家的闺秀所赠。她的曾祖母乃是中宗时期的主治女医大长今。我在平叛归途中偶然与她相遇，彼此相谈甚欢。提到燕兮的病症，她特地留下了这个方子。我已经将其翻译成中文带来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燕兮本就是大夫，想必自己也能配制此药吧。”这一番话落下，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淡淡的余韵。燕兮倚在门边，垂眸静立，指尖不经意间掐紧了衣袖，眼中掠过复杂的神色，似有思索，也似有叹息。
燕兮缓步走入房中，永琪与永成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她唇角微扬，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上前轻轻接过药方，纤手微抬，郑重地一拜，声音清澈而温柔：“多谢四哥！”永成微微颔首，语气淡然却透着几分暖意：“你可是五弟心中珍视的人，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总要爱屋及乌才是。更何况，弟妹不仅是五弟的妻子，更是我的挚友，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推辞。”
燕兮深深鞠起身后，三人相视而笑。永成开口道：“我也该告辞了。”说罢，他转身推门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顿时安静下来，燕兮缓步走到永琪身旁，一双柔荑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低声道：“筠庭，此刻我似乎明白了你眼底曾经的杀意。帝王之家，从来无从选择。不论是如四哥般逍遥世外的，还是像清远君这般无辜纯善的，抑或是……被皇阿玛选中、身陷权谋漩涡的你，谁又能真正逃脱？筠庭，看来这一次，是我错了。”她微微一顿，语气沉缓却带着真诚，“我向你道歉。”永琪心头一震，随即涌上一股暖意，眼中泛起柔和的光。他轻声道：“燕兮，你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你心底太过柔软，才会觉得我的话冷酷无情罢了。”燕兮默然不语，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双手无意识地在他衣襟间游移，指尖划过布料的纹理，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片静谧无声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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