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秒的抉择

蓝光的微弱脉冲像濒死的心跳，在脚边无力地闪烁。文俊辉跪倒在地，额头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金属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声音被机械倒计时的单调播报吞没——“五十八、五十七……”冰冷的数字像铁锤敲击着耳膜，每一次报数都让空气愈加凝滞。

他抬起头，眼前悬浮的芯片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那冷冽的光芒中透出一种不近人情的秩序感，似乎在提醒他：没人能逃脱命运的判决。而此刻，命运已经被锁进六十秒的倒计时里。

文俊辉的手指颤抖着探向芯片，每一步动作都被绵长的机械声和不断衰减的蓝光包围。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芯片的一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从神经末梢直冲大脑，迫使他猛地缩回手。那疼痛如同电流穿过全身，让他忍不住咬紧牙关。但更令他不安的是芯片表面浮现的变化——原本光滑的纹路开始扭曲，逐渐形成了一组复杂的几何图案，与他后颈的神经接口如出一辙。

时间还在流逝。文俊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恐惧。他知道慌乱只会浪费更多时间。目光扫过四周，黑暗依旧是不可逾越的深渊，但地面那道蓝光却隐约勾勒出了一个方向。这或许是出口的线索，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可无论如何，没有选择余地了。

“四十五。”机械声继续。

文俊辉强迫自己站起来，双腿因长时间跪姿而僵硬，站立的动作显得有些踉跄。他将目光聚焦在芯片上，试图寻找破解程序的方法。然而，芯片内部的数据流却完全封闭，没有任何手动终止的选项。就像全母所说，这条路没有退路。

脑海中忽然闪过全母的眼神——那种混合了怜惜与决绝的目光。文俊辉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帮助他集中注意力。“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中。”这句话再度回荡在耳边。它不是安慰，更像是某种暗示，一种无法忽视的责任。

时间只剩三十秒时，芯片突然散发出更强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空间。蓝光在空中凝结成模糊的画面，那些记忆碎片再次席卷而来：全母跪倒在实验室地板上，苍白的双手被绳索束缚；婴儿培养舱里的生命体静静地漂浮着，脸上的表情空洞得令人窒息。这些画面像利刃般刺穿他的意识，每一帧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文俊辉闭上眼睛，用尽全力抵抗这种侵袭。他知道，这些回忆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为了让他明白R-19项目的真相。崔父的实验并非单纯为了追求科技突破，而是彻头彻尾的狂妄与冷酷。而全母，则是这场悲剧中的牺牲者，也是最后的反抗者。

当记忆画面逐渐消散时，文俊辉感觉胸口灼热。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怀中的戒指碎片，发现它正在微微发光。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温暖感。这是全母留给他的钥匙，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二十五。”

文俊辉迅速掏出戒指碎片，将它贴近芯片。两者的接触瞬间引发了强烈的共鸣，蓝光瞬间暴涨，将整个空间笼罩其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有什么庞大的系统正在激活。文俊辉屏住呼吸，手指在芯片表面快速滑动，输入一系列指令。

“十。”

芯片的纹路开始快速重组，其内部的能量波动也随之变得不稳定。文俊辉感到身体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神经接口传来的疼痛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但他没有停下，手指依旧在芯片上飞快操作。

“三。”

最后的指令输入完毕，文俊辉毫不犹豫地将芯片从神经接口强行断联。一瞬间，猛烈的冲击波席卷而来，整个空间剧烈震颤。蓝光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粒子，像烟花一般在黑暗中绽放，然后迅速凝聚成一道裂隙。

出口终于出现了。

但代价也随之降临。文俊辉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神经接口处传来剧烈的灼烧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侵蚀他的神经系统。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裂隙边缘的蓝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清冷。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试图抓住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力垂下。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熟悉的声音。

“文俊辉！”

是谁？文俊辉的意识逐渐模糊，但他的嘴角却微微扬起，像是听到了希望的召唤。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和金属碰撞的微响。文俊辉勉强抬起头，视线模糊中看到两个人影正朝他跑来。是崔胜哲和李灿——他们终于赶到了。可他的身体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文俊辉！”崔胜哲冲到他身边，蹲下身子试图扶起他。他的手掌触碰到男人的肩膀时，文俊辉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痔回荡在神经接口处。他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沙哑无力。

李灿紧跟其后，目光飞快扫过四周，最后落在裂隙边缘那道蓝光上。他皱起眉头，“这出口……不稳定。”语气里带着一丝警觉，但更多的是压抑的焦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撑不了太久。”

文俊辉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混沌。他知道他们说得对，可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行动。更何况，裂隙之外是什么，没人能保证安全。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挤出几个字：“走……别管我。”

崔胜哲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动作坚决得不容置疑。“不可能。你没资格让我们丢下你。”他说完，用力将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腰。他的动作虽显得生硬，但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像是怕弄疼他。

李灿站在裂隙边沿，双手悬空比划着什么，似乎在计算角度或时间。他的表情严肃且专注，就像面对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忽然，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向两人，眼神闪烁了一下。“最多三分钟，这个裂隙会彻底崩塌。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文俊辉听到这话，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这是绝望还是希望，亦或是某种奇怪的解脱感。她想反驳，想告诉他们自己可能拖累了所有人，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抓紧他。”李灿转身面对裂隙，右手猛地向前一挥，一道细长的光刃瞬间划破空气，在蓝光屏障上切开一个小口。光芒从缺口溢出，映照出李灿略显苍白的脸庞。

崔胜哲没再犹豫，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文俊辉冲向裂隙。他的脚步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与身后的机械嗡鸣形成一种诡异的协奏曲。文俊辉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他挤压而来。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注意到崔胜哲的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而他的手臂却始终没有松懈。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裂隙的一刻，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李灿猛地回头，双拳紧握，神色间透着罕见的凝重。“空间防御机制启动了……快！”

话音未落，地面开始剧烈震颤，蓝光裂隙周围的空气变得扭曲不堪。崔胜哲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裂隙之中。刺目的光亮瞬间吞没了三人，文俊辉只觉得耳边充斥着尖锐的啸声，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他的思绪彻底混乱，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羽毛一样被抛向未知的尽头。

几秒后，一切归于寂静。

文俊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草地上。天空灰蒙蒙的，远处有一座破败的城市轮廓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让人胸口发闷。他尝试坐起身，却发现全身酸痛无比，尤其是神经接口的位置，依旧灼烧般疼痛。

“我们……成功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差点听不见。

“还没结束。”李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跪坐在不远处，手中握着一块小型设备，屏幕上的数据不断跳动。“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需要找掩护。”

崔胜哲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目光扫视四周。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她需要休息，但我们不能停留太久。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文俊辉盯着两人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她明白一点：这些人选择留下来拯救她，而不是轻易放弃。这就足够让她重新找到继续战斗的理由。

远处传来低沉的嘶吼声，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文俊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她的双腿微微颤抖，但终究还是站稳了。

“走吧。”她轻声说道，声音虽低，却透着异常的坚定。

三人朝着城市的方向迈开步伐，脚下枯黄的草地发出微弱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像是在进入更深的迷雾，但他们谁也没有退缩。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