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79）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

缇缇望着防风邶携小夭远去的背影，心头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住，沉甸甸的闷痛里裹着说不出的悲凉。

她明明知道这场婚事对小夭、对高辛的重要性，可方才防风邶那眼神，还有小夭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

都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终究是拦不住的。

堂内的喧嚣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可缇缇只觉得周遭静得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涩意一一现在不是失态的时候。

小夭这一走，等于将高辛置于两难的境地，赤水氏和神神农氏边，必须有个像样的解释。

她侧头看了眼身侧的蓐收对方领会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示意。

缇缇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随即与蓐收并肩走入堂中。

她的步伐虽稳，却掩不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身后的阿念快步跟上，小脸仍带着未散的慌乱，平日灵动的眼眸此刻也染上了一层阴霾，仿佛风雨过后的湖面，余波未平。

身后的阿念快步跟上，小脸仍带着未散的慌乱，乎日灵动的眼眸此刻也染上了一层阴霾,仿佛风雨过后的湖面，余波未平。

三人一前一后，无声地踏入堂内，空气似乎因他们各自的情绪涟漪而变得凝滞起来。

缇缇.莹南星.灵筠神农大人，赤水族长。

缇缇开口时，刻意放条了语调，姿态也放得极低，全然没了往日神农王姬矜贵。

神农熠见状，哪里敢受这份礼，纵然心中对高辛王姬逃婚一事存着不满，也连忙起身避让。

唯独丰隆，似乎还没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眉梢间仍带着几分轻慢的不屑，仿佛小夭的离去不过是孩童闹脾气般的小事。

缇缇没理会丰隆的神色，只继续说道……

缇缇.莹南星.灵筠今日之事，是高辛失了礼数。

缇缇.莹南星.灵筠我这就返回五神山，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明大哥，定会给赤水氏、给神农氏一个妥善的交代，绝不姑息。

丰隆这才收敛了些神色，拱了拱手道……

丰隆王姬言重了。

丰隆神农族内，向来以二位王姬为尊，些许误会，何足挂齿。

话虽如此，语气里的客套却掩不住那份疏离。

缇缇不再多言，转身带着蓐收和阿念备离开。

可刚走出两步，心口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同时扎了进去，疼得她眼前一黑，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阿念姑姑！姑姑！

阿念惊呼一声，身形猛然一晃，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去，双手稳稳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声音在喉咙间哽住，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般颤抖着弥散开来，显得那样无助而慌乱……

阿念你醒醒啊姑姑……

蓐收眉头紧锁，默立片刻，随后俯下身，动作轻缓却带着几分沉稳，托住了缇缇的背。

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的一缕压抑情绪，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蓐收长王姬，得罪了。

说罢，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离开了赤水氏祖宅。

阿念紧跟在后，目光死死落在蓐收怀中那张毫无血色的缇缇脸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心揪成一团，又急又怕，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着她的理智。

此刻，她唯一的希望便是赶紧回到五神山，请来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为缇缇诊治。

时间每流逝一分，她的恐惧便加深一分，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缇缇睁开眼时，只觉周身暖意融融，定神一看才发现自己正浸在圣地汤谷的碧波里。

汤谷之水蕴含着太阳神力，于她而言，寻常药物未必对症，在此处修养却是再好不过。

“陛下，长王姬醒了。”

屏风外传来侍从低柔的禀报声，缇缇心头猛地一跳，霍然转头望向雕花屏风后——少昊竟一直守在这里吗？

还是说他刚到，恰好赶上自己醒来？

缇缇.莹南星.灵筠大哥，小夭逃婚的事，你别……

她心中焦急，满心想为小夭辩解，可话还未出口，便见少昊的身影已静立于屏风一侧。

他目光清冷，声音如寒泉般径直打断了她的话语，让她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连呼吸都仿佛微微一滞……

少昊我早该猜到小夭不会甘心嫁给赤水丰隆，她逃婚，我倒也不至于动怒。

少昊只是这次的事，最让我气的人是你，柳芜。

缇缇.莹南星.灵筠我做了什么？

缇缇在水中猛然站起，接过兰叶递来的厚绒氅，汤谷那如翡翠般清澈的水面因她的动作泛起了层层涟漪，水珠悄然攀上了她的发梢，将其微微沾湿。

她动作干脆地系好绒氅的带子，步伐匆匆地绕过屏风，直直走到少昊面前。

此刻，她的眼底已悄然染上了几分怒意，如同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波澜，隐忍却难以忽视……

缇缇.莹南星.灵筠高辛少昊，我身为送亲使，出了这样的大事，已是第一时间赶回来向你禀报，你还想我怎样？

缇缇.莹南星.灵筠难不成要我把小夭绑回来，强行按着她和赤水丰隆拜堂吗？

缇缇.莹南星.灵筠我实在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妥，竟让你如此动怒。

少昊因为抢婚的人是防风邶。

少昊的目光沉沉地锁着缇缇怒亮的双眼，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少昊柳芜，你仔细想想，如果他当真对你有情，为何会跑去抢小夭的婚？

少昊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你，那日为何是你带着娥妤来见我，而非他陪着你一同前来？

他顿了顿，看着缇缇微微发白的脸色，继续说道……

少昊小夭的事我已经处置妥当了，眼下，我要问的是你的事。

缇缇被他问得一窒，方才的怒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望着少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竟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汤谷的暖意在身侧萦绕，她却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凉。

缇缇.莹南星.灵筠你是想借着这件事把他抓回来，逼着他跟我道歉？

缇缇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听不出太多波澜。

可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在屏风上那片精致的绣纹上反复摩挲，针脚被指甲抠得微微发皱，像是要在那细密的丝线里寻到些什么答案。

少昊望着她低垂的眉眼，语气沉了沉……

少昊他未必肯低头认错，就算真站到你面前，那句道歉也未必是你想听的。

少昊但缇缇……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兄长独有的郑重……

少昊很多事淤积在心里太久，总得有个了断。你不能总这样悬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妹妹紧绷的侧脸上，语气软了几分……

少昊柳芜，你该记得，这世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

少昊你若想一辈子守着这大荒安宁，不嫁任何人，我也全当得。

少昊我坐在这王位上，日日殚精竭虑，图的不就是你们能活得随心随性，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受谁的委屈么？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缇缇指尖的动作停了停，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汤谷一时静了下来，只有扶桑树叶掉落水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少昊见她实在不愿多言，也知她此刻心里乱，便不再多劝，只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汤谷内的沉默留给了她自己。

缇缇缓缓抬起手，望着指尖沾染的几缕细碎丝线，眼底终于漫上一层水汽。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