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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缇缓步走到相柳身侧,目光落在泛着细碎涟漪的湖面上,水面倒映着天光云影,却半点没分给身旁的人。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结了层薄冰……
缇缇.莹南星.灵筠小夭在哪儿?
相柳肩头微不可察地一顿,侧过脸看她,眉峰轻蹙……
相柳.防风邶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缇缇.莹南星.灵筠我还没瞎。
缇缇的眼帘微微抬起,眸光浅浅掠过对方,语气中终于浮现出几分难以忽视的冷意,仿佛冬日里骤然凝结的霜华,令人不自觉心生寒意。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字一句都像是在空气中刻下冰冷的痕迹……
缇缇.莹南星.灵筠涂山璟那些日子的反常举动,桩桩件件都落在我眼里,瞒不过去的。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
缇缇.莹南星.灵筠我昏迷了整整数日,直到昨日才在汤谷悠悠转醒。
说这话时,她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相柳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那抹不敢相信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又很快平复。
可缇缇偏过头,假装没看见,只继续道……
缇缇.莹南星.灵筠大哥大约是守了我一路,我刚睁开眼,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备。
缇缇.莹南星.灵筠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忽然停住,声音里裹着些微颤抖……
缇缇.莹南星.灵筠他说你抢婚是最不负责任的行径,说我把一颗真心捧出来给你,从头到尾都是托付错了人……
相柳.防风邶是涂山璟找的我。
相柳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涩意……
相柳.防风邶他用三十七年的粮草和金银与我交易,只求我阻止赤水丰隆和高辛玖瑶的婚事。
缇缇.莹南星.灵筠粮草?金银?
缇缇骤然转身,动作迅猛而决绝。
不知何时,一柄匕首已悄然握于她掌中,刀锋泛着冷冽的寒光,直直抵在相柳的心口,那锐利的刃尖似要穿透衣衫,触及肌肤。
气氛凝滞如冰,杀意隐而不发,唯有她眼中的冷光昭示着内心的决然。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委屈与愤怒……
缇缇.莹南星.灵筠这些东西,无论是高辛的库房还是西陵的家底,都不至于像涂山璟那样挥霍无度。
缇缇.莹南星.灵筠可你要这些,为什么不能跟我说?为什么偏偏要瞒着我?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缇缇.莹南星.灵筠你这样做,让我往哪里站?让旁人看我的眼神,又该是什么样的?
话音未落,相柳竟故意往前迈了一步。
缇缇没承想他会突然出手,那柄匕首几乎要刺进她的皮肉。
她本能地往后退缩,却不料脚底踩上了一片湿滑的青苔,身子顿时失去平衡,猛然向后倾倒。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冰冷的地面迎接着她的坠落,而心跳则像是被拉长了数倍,急促又沉重地撞击着胸腔。
惊慌失措间,她的手腕骤然一紧,还未及反应,身体已被一股力量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相柳的手臂如铁索般牢牢箍住她的腰,带着他身上那股惯有的冷冽气息,将她稳稳托住。
那触感与温度,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周围的纷乱,却也让她心头微颤,难以平复。
缇缇下一刻猛地推开他,转身便要离开,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缇缇.莹南星.灵筠大哥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相柳.防风邶什么?
相柳眉峰微蹙,实在想不出高辛王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这些年他与那位帝王之间,从来只有猜忌与制衡,哪有什么像样的交集。
缇缇没有回头,脚步停在原地,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缇缇.莹南星.灵筠你只有三日的时间。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
缇缇.莹南星.灵筠三日后,去五神山。
缇缇.莹南星.灵筠承恩宫的侍卫不会拦你。
缇缇.莹南星.灵筠他不是要杀你,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胆量见他——那一刻,他不是高辛王,只是个兄长。
相柳闻言微微一怔,眸色沉了沉。
兄长?高辛王会对谁自称兄长?
是对那些早已不在人世的高辛王子,还是对……
他喉间动了动,终究没问出口,只低声道……
相柳.防风邶可防风邶已经死了,我这副模样,如何去五神山?
缇缇这才转过身,看向相柳的眼神复杂得很,像是有惋惜,又像是有怨怼……
缇缇.莹南星.灵筠你是真的放弃防风邶这个身份了?
相柳沉默片刻,声音轻得像叹息……
相柳.防风邶算是吧。
听了这话,缇缇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散了去,她决然转过身,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缇缇.莹南星.灵筠你只有三天时间。
她顿了顿,字字清晰……
缇缇.莹南星.灵筠若是三天后我在五神山上见不到你,我不会再与你相见。
缇缇.莹南星.灵筠还有,娥妤我会重新送回玉山,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话音落,她再没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只留下相柳一人站在原地,晚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眼底翻涌的思绪。
在潇潇与苗莆二人的陪伴下,小夭终是踏上了返回五神山的路。
一路行来,她心中总因悔婚之事揣着几分不安,可待见了少昊,那份忐忑竟悄然散去。
对于她半途退婚的举动,少昊脸上不见半分恼怒,反倒噙着笑意,语气轻松地开口……
少昊其实我本就不赞成你嫁给赤水丰隆,如今你自己做了主逃回来,倒正合了我的心意。
小夭听他这般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却仍忍不住问……
小夭.玟小六那……我这般行事,没给你惹下什么难以处置的麻烦吧?
少昊望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纵容的温和,缓缓道……
少昊你忘了从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少昊你尽可以随心所欲些,哪怕旁人看来是胡作非为也无妨。
少昊只因你的父王是个足够强势的君主,我有能力护着自己的女儿,让你不必受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
听着这番话,小夭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一方面,她深知自己的任性定会给父王添不少麻烦,愧疚之意如细密的针,轻轻扎在心上。
可另一方面,被父王这般毫无保留地护着、宠着,那份暖意又顺着心底蔓延开来,漾起丝丝喜悦。
只是这份复杂的情绪还未沉淀多久,少昊的话锋却微微一转,语气也添了几分郑重……
少昊不过,有件事你该去做——去溧阳殿给你姑姑道个歉。
少昊你这次突然逃婚,受非议最多的,除了你自己,便是她了。
少昊更何况她还是神农族的王姬,身处中原氏族的眼皮底下。
少昊那些人会如何议论她,用怎样苛责的眼光看她,你该是清楚的。
话语间,少昊的目光沉静下来,显然是希望小夭能明白。
此事牵连甚广,尤其是对缇缇这位身兼多重身份的姑姑而言,所承受的压力远比看上去要重得多。
去往溧阳殿的途中,小夭恰好要经过漪清园。
园子里水光潋滟,岸边垂柳依依,她正沿着碎石小径缓步前行,却不想在此处撞见了阿念。
阿念远远瞧见她,便带着几分刻意的笑意走上前来,眼神里满是揶揄。
待走近了,她上下打量着小夭,语气里藏不住的讥讽……
阿念你平日里瞧着倒是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
阿念谁能想到,竟是不闯祸则已,一旦闯起来,便是能惊动天下的大祸呢?
小夭听着这话,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淡淡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轻声应道……
小夭.玟小六所以啊,你可千万不能学我,省得惹来一身麻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