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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悦款步走到小夭身侧,目光如带着细刺的网,绕着她细细打量了一圈,嘴角噙着几分刻意拿捏的讥诮,啧啧有声地开口……
馨悦从前满天下的人都道,高辛王姬对那防风邶是情根深种,恨不得时刻系在一处。
馨悦可谁曾想,这防风邶才去了不过数月,尸骨未寒呢,咱们尊贵的王姬就已经一身光鲜地来这宴上寻欢作乐了。
馨悦眉宇间竟是半分哀戚的影子都瞧不见,这心肠可真是比昆仑山上万年不化的寒冰还要硬上几分。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身侧的意映,声音里添了些刻意做出来的惋惜,像是替人抱不平般叹道……
馨悦你二哥防风邶,当初可是为了护着她才丢了性命,这般舍命的情谊,换回来的就是这个?
馨悦你瞧瞧她此刻这模样,半点儿伤心的样子都没有,倒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馨悦碰上这样凉薄寡情的女人,我都替你二哥觉得不值当,更难为你了,还要在这里陪着笑脸应酬。
馨悦换作是我,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话音刚落,她又转向一旁的丰隆,脸上的惋惜瞬间褪成了毫不掩饰的庆幸,笑意里带着几分炫耀般说道……
馨悦哥哥,依我看,你倒该谢天谢地才是。
馨悦幸亏老天有眼,偏巧就护着咱们赤水氏,没让这种不知感恩、无情无义的女人进了赤水家的门。
馨悦否则往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丰隆坐在一旁,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眉头紧锁着,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不敢轻易搭话。
昶在一旁看得尴尬,想打圆场,干笑了两声,搓着手试图岔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离戎昶今日天气正好,园中景致也妙,大家既然是来赏花的,咱们还是专心赏花吧,莫要扰了兴致才好。
馨悦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目光猛地落在小夭手腕上,眼神骤然变得尖利,指着那抹娇艳的红,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馨悦这眼前不就有现成的海棠花可赏吗?
她上下扫了眼小夭的装扮,语气里的刻薄几乎要漫出来……
馨悦王姬今日倒是舍得下本钱,穿得这般明艳妖娆。
馨悦腕间这朵娇滴滴的海棠,红得像要滴血似的,不知道是特意戴给哪个有心人看的?
馨悦莫不是才送走一个防风邶,就已经急着另寻新欢,又在盘算着勾引得哪家男子动心了?
话音未落,璟已如一道沉稳的影子挡在了小夭身前,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沉声道……
涂山璟.叶十七王后说笑了,这花是我亲手为她戴上的。
涂山璟.叶十七王室言语关乎体面,还请王后出言慎重。
缇缇.莹南星.灵筠神农馨悦。
一直静坐一旁的如恋蓦然起身,椅凳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轻响。
她的眼神冷冽得仿佛淬了冰霜,虽不高声,但每一个字都如寒刃般清晰刺耳,直击人心……
缇缇.莹南星.灵筠你如今是轩辕的王后,身份尊贵自不必说,可小夭亦是高辛正经册封的王姬,与你同属王族贵胄。
缇缇.莹南星.灵筠我倒想问问,你方才那番话,是将高辛王族的颜面置于何地?
缇缇.莹南星.灵筠难不成,是真当我这个手握高辛一半兵权的长王姬不存在,半点不放在眼里了?
场中刹那间寂静无声,仿佛连风轻拂花瓣的细微声响都变得格外清晰。
众人的目光在对峙的几人之间游移不定,逡巡往复,每个人都屏息凝神,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片凝滞的氛围。
馨悦转眸看向如恋,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慢……
馨悦姑姑这是打算搬出高辛长王姬的身份来说事吗?
馨悦您自己也说了,您是王姬,可那又如何?
馨悦就算此刻握着兵权,若高辛王陛下真要收回,您难道还能抗命不成?
馨悦说到底,你我在这王权面前,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缇缇.莹南星.灵筠你……你这是什么话!
如恋被她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噎得心头火苗窜起,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反驳,脸色也阴沉了几分,仿佛罩上了一层化不开的乌云。
馨悦仿佛未曾察觉到她的愠怒,反而抬手轻掩唇角,低低地笑了两声,那笑声虽轻,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凉意。
她的目光随即扫过小夭与涂山璟,眼底的讥诮如锋芒般几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仿佛在无声地嘲弄着什么,又像是看透了一切,只留下冰冷的疏离与轻蔑……
馨悦哦——倒是我疏忽了,忘了你们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馨悦如今看来,反正也不会有正正经经的男子肯要她了,涂山族长若是真把人带回去,做个妾侍倒也还算妥当。
馨悦只是往后可得看紧些,不然谁晓得哪天她又会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呢?
涂山璟闻言,眉头猛地一蹙,薄唇抿紧,正要开口驳斥,手腕却被身侧的小夭轻轻拽住。
他低头看去,只见小夭望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恳求和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璟心头的火气硬生生压了下去,终究是按捺着没有作声,只是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馨悦见状,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意映,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馨悦意映啊意映,你这性子也未免太过宽厚了些。
馨悦人家在你眼皮子底下这般郎情妾意,你竟能一言不发地站着。
馨悦难不成你真打算日后与这个害死你二哥的女人共侍一夫吗?
馨悦你好歹是涂山氏明媒正娶的夫人,总该拿出些当家主母的气魄来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玱玹王后打算拿出气魄来做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不知何时,玱玹已登上了这艘画舫,正含笑缓步走来。
他身着玄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步履从容,眉宇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
舱内众人见状,纷纷敛衽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玱玹却似全然未觉众人的拘谨,迈步从容地越过他们,来到方雷妃身前。
他伸出手,轻轻将她从地上扶起,动作温柔而自然,仿佛春风掠过湖面般不着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温润如玉,带着关切与平静,轻声问道……
玱玹这满船的海棠花,瞧着可好看?
方雷妃垂着眼帘,恭顺地回道……
方雷妃.商羊妃回陛下,甚是好看。
方雷妃.商羊妃陛下若有兴致,臣妾愿陪陛下一同赏花。
玱玹听罢,朗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越而明朗。
他的目光轻轻落在方雷妃的脸上,眼底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仿佛能从中窥见一丝隐匿的心绪,又似是在无声地挑动着某种微妙的氛围……
玱玹方才瞧着,倒是人比花还要娇俏几分,这海棠花不看也罢!
方雷妃听了这番话,脸颊不由得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仿佛被春风拂过的桃花,微微垂下头去,似乎想要掩饰心中那难以言喻的微妙波动。
而一旁的馨悦听着这话,脸上的血色却一点点褪去,变得有些苍白,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也瞬间敛了下去 。
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再没了之前的气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