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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最后一缕残阳如熔金般倾泻而下,泼洒在天际间。
绚烂的霞光穿透云层,将天边的暮云晕染成温润的玉璧之色,层层叠叠的云影在光影交错中舒展,美得令人屏息,仿佛连时间也在这一瞬间凝滞。
玉山之巅,十里桃花如烟似霞,绵延至天际尽头。
万千桃树竞相盛放,簇簇粉白与嫣红相映成趣,宛若一片绚烂的花海,在晨光中荡漾着无尽的生机与柔情。
微风拂过,落英纷飞,恍若天地间的一场梦幻盛宴。
晚风拂过,花枝轻颤,花瓣簌簌飘落,与天边夕阳的流光交相辉映,光影流转间,美得让人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一只羽翼洁白、头顶金冠的巨雕冲破漫天烟霞,展开宽大的翅膀,带着呼啸的风声疾驰而来。
雕背上,相柳与缇缇并肩而立,衣袂被风拂得猎猎飘扬,身姿挺拔,衣袂翩跹,远远望去,竟宛如谪仙临世。
桃花林深处,一袭玄色衣袍的獙君静立着,身影在花海中显得格外沉稳。
他早已在此等候,见巨雕落下,目光平静地迎了上去。
相柳看到他,自然地牵起缇缇的手,两人一同从雕背上轻盈跃下。
飘落的桃花瓣如细雨般纷纷扬扬洒在他们肩头,两人足尖轻点,稳稳落在了獙君面前。
相柳微微欠身,对着獙君行了个翩翩礼节,声音清朗……
相柳.防风邶此次前来,一是想探望王母,二是受义父所托,特地来叩谢王母上次赠予他的蟠桃酒。
相柳.防风邶义父饮过之后,缠身多年的旧疾确实缓和了不少,心中一直感念这份恩情。
獙君闻言,轻轻颔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玄天使者.阿獙只是不巧,王母这会儿神志不大清明,怕是认不出你了。
玄天使者.阿獙不如你们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清晨再去见她吧。
相柳显然早已知晓王母的病情,闻言并未露出半分意外之色,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应道……
相柳.防风邶一切听凭獙君安排。
玄天使者.阿獙既来了,要去见见娥妤吗?
獙君又问,目光扫过缇缇。
缇缇轻轻摇了摇头,柔声说道……
缇缇.莹南星.灵筠此次就先不见了。
缇缇.莹南星.灵筠日后娥妤在玉山,还要劳烦执事水荭大人多加照拂,这点小事,便有劳獙君代为转告了。
獙君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事,又问……
玄天使者.阿獙住处还是安排在从前的地方吗?
相柳.防风邶嗯,照旧就好。
相柳答道。
獙君随即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随自己前行,相柳微微欠了欠身子,客气道……
相柳.防风邶有劳獙君了。
三人并肩穿行在桃花林中,脚下踩着厚厚的花瓣,一路无话,只闻风声与花瓣飘落的轻响。
待到了相柳与缇缇往日住的院落,獙君却并未就此离去,反而转身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坛珍藏的蟠桃酒,笑着说……
玄天使者.阿獙既然来了,便喝几杯再歇息吧。
说着,便与相柳、缇缇一同在院中石桌旁坐下,三人就着漫天落英,缓缓饮起酒来。
王母与神农王曾是磕过头的结拜兄妹,论起这份情分,她对神农旧部洪江总会多几分照拂。
只是玉山向来独立于红尘纷争之外,万事不问,王母虽常命人往洪江处送些珍稀的灵药灵草,却从不过问他营中之事,更不会插手那些俗世纠葛。
相柳这些年倒是多次往返玉山,与獙君结下了一段君子之交。
每次相逢,两人总爱寻几坛上好的老酒,或在月下对饮,或于花间小酌,谈的不过是各地的美食佳景、风物地志。
兴起时,獙君抚琴,相柳弄箫,一唱一和间自有雅趣,却绝口不提世间的刀光剑影、权谋争斗。
獙君的声音天生带着一股魅惑之力,能轻易迷人心智,便是烈阳那样的神,也不敢轻易听他唱歌。
当年他初化人形时,曾偶然唱过一次,竟引得玉山上上下下乱了套,不少仙侍都失了心神。
自那之后,獙君便再未开口唱过。相柳却偏无惧意,只觉獙君的声音清越悦耳,独具韵味,还曾主动邀他唱上一曲。
獙君那时便直言……
玄天使者.阿獙“我本是獙獙妖,歌声最能惑人心智,还是不唱为好。”
相柳听了却朗声笑道……
相柳.防风邶“我乃九头妖,要让九颗头颅都被迷惑,可不是件容易事。”
相柳.防风邶“即便真被你迷惑了,也算一段难得的经历,我这一生所作所为,倒还没有什么羞于示人的。”
或许正是这份坦荡不羁,让獙君与相柳之间,隐隐有了几分相契之处。
只是终究道不同,一个是出世之人,万物皆不萦怀;一个是入世之人,被万事缠身不得自由,这份君子之交,也便如清水般淡然,却也绵长。
沉默片刻,獙君忽然开口问道……
玄天使者.阿獙我已听说,赤水族长赤水丰隆,没了?
缇缇闻言,动作微微一滞,仿佛时间在瞬间凝固了一般。
她抬眸轻瞥,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唇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她轻声答道……
缇缇.莹南星.灵筠是我杀的。
玄天使者.阿獙所以,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来玉山了吧?
獙君轻叹……
玄天使者.阿獙想来是前路茫茫,再难回头了。
相柳也跟着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相柳.防风邶是啊,这也是最后一次来见娥妤了。
獙君点头,望向山顶的方向……
玄天使者.阿獙娥妤如今住在山顶的桃木屋里,你们若有什么要做的、要交代的,趁着今夜,就快些去做吧。
桃木屋内,烛火摇曳,映着榻上熟睡的娥妤,小脸恬静,呼吸均匀。
缇缇与相柳并肩站在榻边,目光落在孩子身上,一时都未说话。
缇缇轻轻抬起右手,指尖轻微颤动,默然掐起一道诀。
一缕浅淡的灵光宛若游丝般掠过空气,悄无声息地没入娥妤的眉心……
这是她为孩子施加的一道昏睡咒,只为让那小小的身躯能够在平稳的梦境中多沉眠片刻,免受外界惊扰。
完成这些后,她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支碧玉簪,那簪身莹润通透,隐隐有流光在其上流转,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她抬手轻轻一插,将玉簪稳稳地固定在娥妤的发间,动作温柔而细致,似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静谧与美好。
相柳.防风邶这是……缬祖娘娘留下的那支碧玉簪?
相柳看着那支簪子,低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确认。
缇缇微微颔首,轻声解释……
缇缇.莹南星.灵筠碧玉桑本是七世神农王特意求了姨母栽种的,一共就育了三株。
缇缇.莹南星.灵筠后来姨母亲手将其中一株炼化成了这支碧玉簪……
缇缇.莹南星.灵筠娥妤总不能一辈子都守在玉山……
缇缇.莹南星.灵筠有了这簪子,日后即便玱玹他们知晓了她的存在,看在姨母与七世神农王的情分上,想来也会对她多几分照拂。
缇缇缓步上前,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在榻边缓缓蹲下,目光落在娥妤那张恬静而柔软的脸上,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的手抬起,指尖微凉,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轻轻地抚上娥妤的脸颊,那一触间,似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是怕惊扰了孩子的梦……
缇缇.莹南星.灵筠我的小娥妤,你要好好长大啊。
缇缇.莹南星.灵筠若是可以……就把父亲母亲都忘了吧,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自由自在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烛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出眼底深藏的不舍与决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