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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边缘,云雾如絮般在脚边翻涌。
初凰一身火红劲装,外罩银亮软甲,甲片在晨光下泛着冷冽光泽。
她容色本就艳丽,此刻衬着这身戎装,更添了几分飒爽英气。
浓密的乌发被利落地束成马尾,发尾微卷,随着山风轻轻飘荡。
她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似在出神,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按在小腹上,指尖微微蜷曲,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
云海月初凰,怎么来得这样早!
云海月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初凰循声回头,见云海月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拧着稷泽的耳朵,稷泽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作声。
初凰心头猛地一颤,慌忙放下按在小腹上的手,指尖在衣料上悄然蹭过,似要拂去某种无形的痕迹。
片刻的慌乱稍纵即逝,她随即扬起脸庞,绽露出一抹明艳动人的笑,那笑容如晨曦破云般耀眼,却隐隐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牵强……
初凰想着来灵台上吹吹风,省得一会儿那些老头子们来了,对着我念叨个不停,听得人犯困。
灵筠静立一旁,将她那不易察觉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目光中蕴含着几分隐忍的关切,她略作迟疑,随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
缇缇.莹南星.灵筠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缇缇.莹南星.灵筠总觉得你眉宇间像是藏着些事。
初凰闻言,眼神微闪,忙掩饰般别开视线,转向一旁的冥夜,语气轻快地岔开话题……
初凰没有的事。
初凰倒是冥夜神君,这才多久不见,竟忽然就英年早婚了,消息传出来时,多少仙子偷偷抹眼泪,眼睛都要哭瞎了呢。
冥夜无奈地摇摇头……
冥夜连你也来打趣我。
初凰我可没打趣你。
初凰敛了笑意,语气认真了些……
初凰说真的,听闻你家新妇是水中妖族,小小年纪便要远嫁上清神域,远离故土,这份胆魄倒是难得。
初凰若不是知道你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君子,行事磊落,我都要以为你在墨河惹上了什么风流债,才不得不娶人家呢。
冥夜轻轻摇头,眉宇间染上一丝复杂……
冥夜此事……说来一言难尽。
一旁的稷泽早已挣脱了云海月的手,此刻几步凑上前,搭上冥夜的肩膀,笑得促狭……
稷泽嘿嘿,不用解释,你这冤大头的婚事是怎么来的,整个上清神域早就传得无人不知了,谁还不清楚那点弯弯绕绕。
悯舟也在一旁温声开口……
瑾郁.悯舟冥夜,你如今娶了蚌族公主,那么天欢圣女呢?
瑾郁.悯舟她对你的心意,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瑾郁.悯舟你打算如何与她相处?
冥夜神色一正,语气坚定……
冥夜我对天欢并无私情,从前她是我的下属,今后也依然只会是下属。
冥夜界限我分得很清。
初凰轻轻点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仿佛携着几分告诫的意味,那眼神犹如一缕清风掠过湖面,虽不浓烈,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蕴含的深意。
她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未曾说出口,只静静凝视,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令人心头微沉……
初凰你心里能拎得清就好。
初凰如今你与那蚌精公主既已结为夫妻,虽说仙妖两隔,身份有别,但既成了一家人,便不要因此轻慢了人家,寒了她的心。
初凰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她呀,便是你的后福呢。
冥夜沉默片刻,缓缓道……
冥夜我不会的。
稷泽看着初凰,忽然觉得她今日格外啰嗦,不由疑惑地挑眉……
稷泽初凰,你今日是怎么了?
稷泽句句不离冥夜的婚事,倒像是他做了什么负心之事,被你捉住了审问一般。
初凰微微一怔,旋即故作姿态地轻叹一声,抬手将被风拂乱的鬓发轻轻拢回耳后……
初凰许是年纪大了,就爱多管闲事,忍不住要念叨几句。
初凰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多担待担待吧。
稷泽眼珠一转,忽然笑嘻嘻地把脸凑到冥夜面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神秘兮兮地说……
稷泽我这双眼,可是能窥看前尘后事的。
稷泽要不要我帮你看一看,你这桩姻缘究竟是福是祸,日后会如何?
冥夜闻言一怔,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似在权衡。
云海月在一旁看得无语至极,纤手倏地探出,精准地揪住稷泽的后领,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她微微一用力,便将人从冥夜面前生生拽开,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拎起一只不听话的小猫。
稷泽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却因那股突如其来的拖拽而无可奈何地退后了几步,场面一时显得既滑稽又微妙……
云海月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姻缘之事岂是能随意窥探的?
初凰也附和道……
初凰就是,小稷泽,还是收了你的神通吧。
初凰我们虽为神明,能窥天地运行,可姻缘之事,向来由人不由天。
初凰你若看出这姻缘不好,岂不是平白惹人心烦,说不定还会拆散一双佳偶。
初凰若看出姻缘顺遂,他们二人说不定就会因此懈怠,不知珍惜。
初凰倒不如让他们顺其自然,不知者无忧,慢慢过日子去,才是正理。
稷泽被说得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稷泽呃……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正言语间,忽然数道璀璨神光自天际疾驰而下,如同银河倒悬,映得天地一片辉煌。
那光芒在不远处的水镜之畔稳稳落下,随即渐渐敛去,显露出几位身影。
他们身姿肃穆,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沉静中透着不可撼动的威严。
冥夜抬头看了一眼,道……
冥夜人到齐了,我们走吧。
六人不再多言,一同转身向着灵台中心走去,身后的云海翻涌不息,将他们的身影渐渐吞没在晨光之中。
天欢甫一出关,便立刻召来了自己最心腹的侍从。
殿门尚未完全合拢,她清冷的声音已先一步响起,带着几分久居上位的威仪……
天欢我闭关这些时日,神域之内可有什么要紧事发生?
那心腹垂首立在阶下,仔细回想了片刻,才恭声回话……
“回圣女,冥夜神君不久前娶了漠河的那位公主为妻,如今新人就安置在玉倾宫里。”
“另外便是十五位神君齐聚灵台,商议着联手诛魔的大事……”
天欢冥夜娶妻了?
天欢听到这一句,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说不清的讥诮……
天欢倒真是新鲜。
天欢堂堂战神,竟娶了个蚌精做妻室?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金线暗纹,语气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天欢不像我……
天欢不像我父神,当年娶的可是毕方一族最尊贵的云汐神女。
天欢我姐姐云瑶,更是曾经神域里最耀眼的天才,实打实的圣女之尊。
天欢只可惜啊……真是可惜了……
她口中说着“可惜”,眼神里却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提起那两人,于她而言不过是在说两件无关紧要的旧物。
阶下的侍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后背忽然泛起一阵寒意。
他伺候天欢多年,却不知从何时起,总觉得这位自己从小追随的圣女,好像慢慢变了。
可具体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是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的冷意?
还是说话时那若有似无的倨傲更重了?
他不敢深想,只垂着头,将那股莫名的胆寒死死压在心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