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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未说完，莹南星已收回目光，指尖的梅花轻轻搁在案上的青瓷碟里。
她抬眼望向殿外飘着细雪的庭院，眉梢拢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愁，声音也比寻常沉了几分……
缇缇.莹南星.灵筠那我我去替他疗伤，他只字未提如何受伤，可他袖间沾着的苍梧山松针。
缇缇.莹南星.灵筠还有腕上未消的幽冥寒气，哪一样瞒得过我？
顿了顿，她抬手拂去案上飘落的一点雪沫，语气渐渐柔和下来……
缇缇.莹南星.灵筠皮肉的伤易愈，心里的结难开。
缇缇.莹南星.灵筠那凡世一遭，于他而言是锥心刺骨的过往，纵是不肯与人言说，夜里也难免被旧事惊扰。
缇缇.莹南星.灵筠这安神香虽算不得什么奇物，总能让他夜里睡得安稳些，也算替他缓一缓那难言的苦楚。
樊凌儿听说了吗？那位刚进门的玄尊夫人，竟被玄尊亲自打了一掌。
樊凌儿斜倚在临水的雕花木榻上，指尖捏着半盏碧螺春，语调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家常。
茶汤袅袅升起轻烟，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一杯饮尽时，侍立在侧的竹沥立刻提着锡壶上前。
小心翼翼地为她续上温热的新茶，瓷杯与壶嘴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是有这说法。”
竹沥将注满茶汤的杯子递回樊凌儿手中，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听说那一掌伤得极重，夫人当场便吐了血，不仅气血逆流，连周身筋脉都断了大半，当时瞧着竟有几分凶险。”
樊凌儿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心下骤然一紧——她虽对那位新夫人存着几分芥蒂，却也没料到玄尊会下这般狠手。
只是这份惊愕并未在脸上显露半分，她依旧维持着从容的姿态，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追问……
樊凌儿那她……死了吗？
“这……我只是听底下人传的。”
竹沥偷偷抬眼，飞快地打量了一眼樊凌儿的神色，见她眉眼间并无明显波澜，才继续低声道……
“说玄尊事后似是悔了，竟亲自下凡，去极南之地取了那枚万年难遇的炽阳果，给夫人疗伤了。”
樊凌儿炽阳果？
樊凌儿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动作蓦地一顿。
她沉默了片刻，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讥诮与不甘……
樊凌儿有那等神物续命，如今怕是又能活蹦乱跳地陪在玄尊身边了吧？
竹沥连忙点头，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叹服……
“可不是嘛，听说夫人服下炽阳果后，伤势已经大好。”
“小姐您也知晓，那炽阳果乃是天地间至阳的神物，能活死人、肉白骨。”
“寻常仙者求都求不来，夫人能得玄尊这般相待，也是真有福分。”
樊凌儿她倒是命大。
樊凌儿轻哼一声，语气里的不悦再也掩饰不住，却也没再多说李青月的事，只是端着茶杯，一口接一口地饮着，茶水的清苦似乎也压不住心头的烦闷。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拂过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忽然传来一道带着几分轻佻的男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樊交交凌儿！为父来寻你了。
樊凌儿闻声抬头，看到那摇着折扇、缓步走进来的男子时，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男子已经大咧咧地坐到她身边的榻上，随手端起案上另一杯未动过的茶，仰头便饮了大半，动作熟稔得仿佛在自己家中。
樊交交我说你啊，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男子放下茶杯，轻啧两声，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
樊交交如今你也该看清了，师尊对这位新夫人有多看重。
樊交交连炽阳果都肯为她亲自去取，你就算再惦记，也是白费心思。
樊凌儿兀自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压根没理会他的话。
男子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
樊交交为父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丫头，又在瞎想什么？
直到那扇子的流苏扫过鼻尖，樊凌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缓缓叹道……
樊凌儿我没瞎想，只是在琢磨，生了那样一张与故人相似的面孔，于她而言，可真是天大的造化。
樊交交约莫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话惹恼了女儿，立刻收起了那副轻佻的模样，凑上前温声哄劝……
樊交交好了好了，别再想这些烦心事了。
樊交交等为父这次大婚之后，便带你去东海的蓬莱仙岛散散心，那里的海景可是一绝，保管让你忘了这些不痛快。
闻言，樊凌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异样。
她猛地抬起头，皱眉看向樊交交，眼神里说不清是生气还是无奈，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樊凌儿你又要大婚？前次娶那位仙子，不是才过了百日吗？
樊交交嗨，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樊交交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摇起了手中的折扇，扇面上的山水图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樊交交日子虽说还没彻底定下，但对方对为父可是满意得很，这些日子一直在催着定亲呢。
樊交交我今天来，主要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
樊凌儿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满心的荒谬与无奈，最终也只是哑然地看着他。
樊交交对了，还有一事要跟你商量。
樊交交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往前凑了凑。
樊凌儿正心烦意乱，闻言只是不耐地抬起头，扫了他一眼，语气敷衍……
樊凌儿何事？
樊交交立刻收起折扇，神色变得煞有其事，凑到她耳边郑重道……
樊交交你是咱们这丹霞境出了名的酿酒行家，手艺连天帝都夸赞过。
樊交交这次婚宴的酒水，正好帮为父选选，务必得挑些既体面又合宾客口味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樊凌儿已经猛地站起身，连茶杯都没来得及放下。
只留给樊交交一个决然的背影，快步朝着殿外走去，显然是不愿再与他多谈。
樊交交哎！这个孩子，怎么说走就走？
樊交交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竹沥左右为难，一边是负气离去的自家小姐，一边是自家仙君，她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正要抬脚追出去，却被樊交交一把拉住了衣袖……
樊交交竹沥，你别走。
樊交交既然凌儿不肯帮我，那你说说，这次婚宴用什么酒好？
竹沥看着殿外樊凌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瞧了瞧眼前这位年逾百岁、却依旧像个孩子般执着于婚宴酒水的仙君。
只能苦笑着收回脚步，谨慎地回道……
“回仙君的话，您上次大婚用的是江南的‘桃花笑’，上上次用的是西昆仑的‘荷露’，上上上次则是用了月宫特供的‘桂花酿’……”
“这些都是当年极受欢迎的佳酿。”
樊交交听得十分认真，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仿佛在仔细斟酌着哪个更合适。
云海翻涌的上清神域，仙气裹挟着灵草的清芬漫过白玉阶。
瑜琊仙君捧着一卷泛着淡淡金光的命薄，脚步轻缓地踏过灵神殿前的云纹地砖，心口那点忐忑像被风拂动的烛火，忽明忽暗。
她与天书文尊莹南星素无深交，过往交集不过是百年一度的众仙朝会——
彼时她端坐于上，眉眼清冷淡漠，周身萦绕着书卷般沉静的气息，她则隐在众仙之中，远远望过几眼便作罢。
若不是手中这卷命薄的主人，恰与那位被尊为莹南星的文尊有了剪不断的纠葛，她今日是断不会主动踏足这灵神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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