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向来识趣，既然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在这里杵着讨人嫌。
思索间，她已经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清玄殿的方向走去，没再回头看天姥峰上的乱局一眼。
而此时的天姥峰上，众仙的慌乱更甚了几分。
四灵仙尊和大成玄尊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原本大家还指望灵筠这位古神能站出来主持大局——
毕竟在场的神明中，也只有她的辈分和修为能压得住场子。
可众人环顾四周，连灵筠的衣角都没看到，谁也不知道这位古神又去了哪里。
只剩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仙君，在原地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不安。
缇缇.莹南星.灵筠我知道你不愿我再掺和阿月与白九思的事，所以这便听你的话过来了。
莹南星几步走到阿獙对面落座，动作熟稔得仿佛在自家一般。
随手端过他刚沏好的那杯热茶，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才抬眼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认真……
缇缇.莹南星.灵筠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好好把巫居山的事讲清楚——不然的话，我肯定要揍你一顿！
阿獙闻言，嘴角似乎牵了牵，却没有直视莹南星的眼睛，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窗外云雾缭绕的瑶池上。
池面水汽氤氲，将远处的亭台楼阁晕染得有些模糊，他的声音也跟着染上了几分淡淡的疏离，像是被风吹散的烟……
玄天使者.阿獙自然，我当然会告诉你。
思绪倏然回溯，回到了当年栖迟斋的卧房之中。
彼时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兽首香炉里燃着的线香在缓缓释放烟气，那香烟纤细而绵长。
如同一缕缕淡金色的丝线，盘旋着、缠绕着，慢悠悠地向上飘升，在屋顶下聚成一片朦胧的轻雾。
白九思斜倚在铺着素色锦缎的软榻上，双目轻阖，面容沉静，似在闭目养神，周身萦绕着一种与世隔绝的闲适。
案上的烛火跳动着，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修长，连带着他衣摆上绣着的暗纹都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那支正燃得平稳的长香忽然“嗤”地一声，火星骤然熄灭，只余下一截冒着微弱青烟的香头，屋内的静谧瞬间被打破。
白九思猛地睁开眼，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眸子里，此刻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一拂袖，一道莹白的灵光便如离弦之箭般从袖中射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射向屋中某处空茫之地。
“砰！”
灵光精准地击打在一团突然出现的、泛着淡淡涟漪的法力波纹上，却并未将其击碎。
只是激起了一圈更明显的震荡，随后便消散无踪，那波纹却像是有了实体一般。
在空气中迅速聚拢、凝结，片刻后便化作了一道身着玄色长袍的身影——正是玄天使者。
玄天使者.阿獙大成玄尊。
玄天使者的声音冷若冰霜，没有丝毫温度，仿佛是从万年寒潭中捞出来的一般，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凝滞。
白九思缓缓从软榻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上的褶皱，动作从容不迫，只是看向玄天使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白九思使者亲自前来，可是玄天有诏？
玄天使者立在原地，周身的气息依旧冰冷，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
玄天使者.阿獙你与四灵一同入世历练，如今，你可知她要做什么？
白九思闻言，眉心微微蹙起，心中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却并未言语，只是静待下文。
玄天使者见状，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玄天使者.阿獙她要弑神！
玄天使者.阿獙世间自有成、住、坏、空四大劫难，因果循环，生生不息，此乃天道既定之理，无人能违。
玄天使者.阿獙可她如今，却要斩杀旱龙——
玄天使者.阿獙这不仅是犯下了弑神之罪，更是要破坏这既定的劫难，干扰天道的正常运转！
玄天使者.阿獙你既与她一同入世，便绝不可任她如此妄为而坐视不理。
白九思的目光微微一凝，眸色深沉了几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却始终沉默不语。
屋内的空气仿佛又重新沉了下来，只剩下香炉里那截残香还在冒着若有似无的青烟。
花如月与旱龙各自化作一道璀璨灵光，于半空轰然撞在一处。
刹那间，刺目灵光骤然大盛，如同一轮烈日炸裂，周遭山峦应声震颤，巨石崩裂如碎玉，烟尘裹挟着碎石冲天而起。
在天地间激起遮天蔽日的巨大烟雾，连风声都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吞噬。
待那浓如墨染的烟雾被山间罡风渐渐吹散，露出的景象触目惊心——
花如月单膝跪地，玄色衣袍上溅满了斑驳的血痕，手中那柄曾映照过无数晨昏的逐日剑深深插入地面。
剑身在她掌心微微颤抖，显然也承受了不小的冲击。
她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迹尚未干涸，却依旧用那双燃着倔强火光的眸子，死死盯住前方。
不远处，旱龙庞大的身躯颓然倒地，鳞甲崩裂处渗出暗金色的神血，原本威风凛凛的龙首无力垂落，气息已然奄奄一息。
孟长琴.孟启.孟池师父！
孟长琴的声音带着急切的颤抖，他几乎是踉跄着从乱石堆后跑出来。
一把扶住花如月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扫过前方的旱龙，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惶……
孟长琴.孟启.孟池它……它快死了！
花如月被他扶住时，喉间一阵腥甜涌上，嘴角又沁出一抹新的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逐日剑的剑鞘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
她深吸一口气，借着孟长琴的力道勉强支撑着起身，每动一下，骨骼仿佛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却依旧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催促道……
西陵弦.花如月.桑酒去！杀了它！
孟长琴闻言猛地一怔，扶住花如月的手都下意识收紧了几分，眼中满是慌乱与退缩……
孟长琴.孟启.孟池我？师父，我不行的！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柄寻常的长刀上，又看了看旱龙即便濒死依旧透着威慑力的身躯，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孟长琴.孟启.孟池我只是个普通弟子，怎么能杀得了……杀得了一尊神呢？
西陵弦.花如月.桑酒别废话！
花如月的声音因失血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她抬手推了孟长琴一把，眼神锐利如剑……
西陵弦.花如月.桑酒我说你行，你就一定行！还不快去？！
孟长琴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望着花如月那双燃着决绝火焰的眼睛，心中的犹豫竟在瞬间被那股莫名的力量压了下去。
她微怔片刻，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丝勇气，咬了咬牙，弯腰拾起落在脚边的长刀——
那刀身因之前的打斗布满了细小的豁口，此刻在渐暗的天光下泛着微弱的冷光。
她紧握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脚步跌跌撞撞地朝着旱龙倒地的方向跑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就在此时，原本还算清明的天边，黑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聚拢。
那些乌云仿佛有生命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不过片刻功夫，便以遮天蔽日之势布满了整个天空，将阳光彻底隔绝在外，天地间瞬间陷入一片暗沉的死寂。
紧接着，阵阵沉闷的雷声从云层深处滚来，如同巨兽的咆哮，在这死寂中撕开一道裂缝。
玄天使者冰冷而带着怒意的声音，便透过那翻滚的雷云传了下来……
玄天使者.阿獙花如月，你敢弑神！
话音未落，几道碗口粗的天雷已然从云层中轰然降下，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落在花如月周身的地面上。
“轰隆——”
巨响过后，地面被炸出数丈深的大坑，碎石与电光四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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