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奔驰S650缓缓驶入崔家宅邸的铸铁大门时,我正第三次检查自己的口红有没有晕开。
车窗外的庭院灯火通明,十几盏复古灯沿着蜿蜒的车道排列,将整条路照得如同白昼。
中央喷泉的青铜雕像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水花溅落的声音在车内都隐约可闻。
这座占地两千坪的城北洞老宅是我长大的地方,却从未给过我"家"的温暖记忆。
金俊勉"紧张?"
金俊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温和笑意,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啪地合上化妆镜,转头瞪了他一眼。
他今天穿了那套深蓝色Brioni西装,剪裁完美的布料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领带上银色的暗纹在车内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的侧脸线条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分明——高挺的鼻梁,轮廓清晰的下颌,还有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可能,偶尔我也会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吧...
崔闵茵"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我调整了一下右耳的梵克雅宝耳环,钻石棱角刺痛了我的指尖
崔闵茵"你知道我和我父亲见面从来不会愉快。"
金俊勉的手指轻轻覆上我的手背,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金俊勉"至少有好酒"
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金俊勉"我还从家里酒窖挑了最好的波尔多,1945年的木桐,据说那年是二十世纪最好的葡萄年份之一。"
我抽回手,没有回应他的亲昵。车停在了主宅门前,穿着笔挺制服的管家早已恭敬地等候在那里,身后还站着两名漂亮女佣。
"小姐,金先生,会长已经在餐厅等候多时了。"
管家鞠躬道,他眼角的皱纹比上次见面时又深了几分。
我叹了一口气,迈出车门。五月的晚风带着玫瑰和栀子花的香气,却吹不散我胸口的闷痛。
每次回到这个房子,母亲去世那天的记忆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苍白的面容,瘦得脱形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微弱的声音一遍遍呼唤着父亲的名字。而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还有我举着电话流泪哀求的狼狈摸样。
我好像谁都不恨,我恨我自己。
金俊勉体贴地落后半步,让我先行。我的Jimmy Choo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倒计时,每一步都让我离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更近一些。
餐厅的双开门敞开着,父亲坐在那张可供二十人用餐的胡桃木长桌尽头,正在翻阅一份文件。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先是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转向我身后的金俊勉。
脸上立刻堆起了我熟悉的、那种对商业伙伴才有的热络笑容。
崔父崔竞川"俊勉啊,你来了。"
父亲站起身,亲热地拍了拍金俊勉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金俊勉微微晃了一下
崔父崔竞川"路上还顺利吗?"
金俊勉"很顺利,伯父。"
金俊勉微微鞠躬,姿态恭敬,从随身的真皮公文包里取出那瓶包装精美的红酒
金俊勉"一点小心意,听说您最近在收藏波尔多产区的珍品。"
父亲接过酒,眼睛一亮,仔细端详着酒标
崔父崔竞川"1945年的木桐!这可是稀罕物,现在市面上几乎找不到了。"
他转向我,笑容收敛了几分
崔父崔竞川"闵茵,你该多跟俊勉学学品味。"
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径直走到我的位置——父亲右手边的第一个座位——坐下
崔闵茵"我的品味很好,不然怎么会选中他当未婚夫?"
我故意把"选中"两个字咬得很重,提醒他们这场婚姻的本质。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金俊勉轻咳一声,熟练地打圆场
金俊勉"闵茵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可能有点累了。"
他接过侍者递来的餐巾,转身帮我铺在膝上
金俊勉"听说尹荷娱乐的新女团企划被董事会否决了?"
父亲冷哼一声,示意佣人倒酒
崔父崔竞川"那群老顽固。"
深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动,像一滩鲜血
崔父崔竞川"不过闵茵,你也该收敛一点了。"
崔父崔竞川"最近你和那个小演员是怎么回事,我想你应该给俊勉一个交代。"
崔闵茵"那是工作会面。朴灿烈是我们新剧的男主角,我们在讨论剧本。"
崔闵茵"还是说,在崔会长眼里,所有男女独处都是为了上床?"
崔父崔竞川"凌晨两点?在四季酒店的套房?"
父亲讥讽地摇头,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更加明显
崔父崔竞川"别把你父亲当傻子,闵茵。我在这行混了半辈子,什么把戏没见过?"
前菜上来了,是鹅肝酱配无花果和黑松露,摆盘精美得像艺术品。我机械地用银质餐刀切开鹅肝,却毫无食欲。金俊勉适时地转移话题
金俊勉"没关系的,伯父,金氏集团最近在谈新加坡的那个度假村项目,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父亲立刻被带偏,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论他的最新投资。我趁机观察着金俊勉——他切鹅肝的动作优雅精准,倾听时微微前倾的身体语言恰到好处,偶尔插入的评论总是能精准搔到父亲的痒处。
完美的表演,不愧是金家培养的继承人。我还没见过他黑脸的样子,真是迷人。
崔父崔竞川"吴世勋回国了。"
父亲突然话锋一转,眼睛紧盯着我的反应。
我的叉子在骨瓷盘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崔闵茵"哦?"
我强迫自己保持语调平稳,叉起一块无花果送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崔闵茵"与我何干?"
崔父崔竞川"他被任命为新任市长,后天市政府有个欢迎宴会。你和俊勉必须出席。"
崔闵茵"我不——"
崔父崔竞川"崔闵茵。"
崔父崔竞川"金家和崔家的联姻需要这个场合来巩固。"
崔父崔竞川"最近那些绯闻已经让金氏集团的一些股东开始质疑这桩婚事的价值了。"
我看向金俊勉,他正专注地用面包蘸着鹅肝酱,仿佛我们谈论的与他无关。
崔闵茵"你也这么认为?"
金俊勉抬起头,眼神温和却不容拒绝
金俊勉"父亲的意思是,这对两家都有好处。"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拇指在我掌心画着圈。
金俊勉"而且,我也想正式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他们都很期待见到尹荷娱乐的'冰山女王'。"
这个歹毒的外号让我眉心一跳。
崔闵茵"真是完美的商业联姻,不是吗?你们金家要娱乐产业的人脉,我们崔家要金融领域的支持。"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
崔闵茵"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主菜上来了,是韩牛里脊配松露酱,但我已经完全没有食欲。
父亲开始和金俊勉讨论最近的股市行情,两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我盯着餐盘里渐渐冷却的肉块,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五年前。
——————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吴世勋穿着熨烫整齐的校服衬衫站在樱花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碎。
吴世勋"闵茵,等你下个月生日宴,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带着少年特有的温度和小心翼翼。
我等了整整三个月,等来的却是他提前出国、音讯全无的消息。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只有李泰容递给我的那张字条——对不起,再见。
五个字,就把多年的情谊一笔勾销。】
金俊勉"闵茵?"
金俊勉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金俊勉"你还好吗?"
我眨了眨眼,发现父亲和金俊勉都盯着我看,显然刚才有人问了我什么问题而我完全没听见。
崔闵茵"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父亲审视着我,眼神锐利如刀。
崔父崔竞川"别告诉我你还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你订婚了,崔闵茵。"
崔闵茵"我知道。"
崔闵茵"我早就不玩纯情那套了。"
崔父崔竞川"很好。"
父亲满意地点头,转向侍者示意上甜点
崔父崔竞川"记住,崔家和金家的联姻关系到尹荷娱乐的未来。"
崔父崔竞川"你那些小打小闹的绯闻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千万别做出有损两家颜面的事。"
崔闵茵"就像你对母亲做的那样?"
餐厅瞬间安静得可怕。父亲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崔父崔竞川"你——"
金俊勉"伯父"
金俊勉突然起身,动作之快差点带倒椅子
金俊勉"我想带闵茵去花园走走。"
不等父亲回应,他就拉着我离开了餐厅,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一走出门,我就甩开了他的手。
崔闵茵"别碰我!"
崔闵茵"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解围。"
金俊勉的表情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
金俊勉"我只是不想看你们父女吵得更凶。"
他叹了口气
金俊勉"伯父他...也是为了你好。"
崔闵茵"为我好?"
我冷笑,声音因压抑情绪而颤抖
崔闵茵"他关心的只有公司和面子。"
崔闵茵"母亲死的时候他在哪?"
崔闵茵"在陪他那不知道几百手的小情人度假!你知道我当时..."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些陈年旧伤不该在金俊勉面前暴露,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没必要掺杂太多个人情绪。
出乎意料的是,金俊勉没有敷衍地安慰我,而是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
金俊勉"我知道失去母亲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