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cp与原文无关,官配仍是钰辞-
沈辞盯着浴室镜子里的那张脸——沈瓷的脸。
十七岁的少年面容清秀,皮肤因为长期待在室内而显得苍白,黑发微卷,眼睛大而明亮,此刻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回望着他。
"该换班了。"沈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镜中的影像眨了眨眼,表情突然变得生动起来。"你迟到了三分钟。"沈瓷的声音从同一个喉咙里发出,只是语调与沈辞截然不同——更柔和,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
沈辞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有人在他脑海里轻轻推了一把。他知道这是沈瓷在争夺身体控制权的信号。三个月前,当他从《仙缘》的世界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叫沈瓷的少年身体里时,他们花了整整两周才搞明白如何和平共处。
"抱歉,段林煜那混蛋又找麻烦了。"沈辞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感觉自己的意识慢慢退居二线,像被挤到一间狭小的暗室里。他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再操控这具身体。
镜中的沈瓷活动了一下脖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又干什么了?"
"体育课故意把篮球砸在我——我们背上。"沈辞的声音现在只存在于他们共享的意识空间里,"我本来想揍他,但想起我们的约定。"
沈瓷的表情黯淡下来。段林煜——这个在现实中欺负沈瓷的校园恶霸,和《仙缘》中沈辞虐待过的凌钰有着相似的眼神。这种宿命般的相似让沈辞刚穿越来时几乎发疯,他以为这是凌钰的转世来继续报复他。
"谢谢。"沈瓷轻声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我讨厌冲突。"
沈辞没有回应。最初,他对这个"宿主"充满敌意,认为是他用什么邪术把自己从《仙缘》世界拽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到处都是铁皮怪物(汽车),人们手里拿着发光的砖块(手机),还有那些会说话的盒子(电视)。但渐渐地,他意识到沈瓷也是个受害者。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心脏还疼吗?"沈辞问,语气生硬却透着关心。
沈瓷摇摇头,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好多了。医生说如果继续保持,也许能减少药量。"
他们制定了一套严格的"值班表"——白天沈辞控制身体去上学,因为沈瓷的心脏状况让他难以应对校园生活;晚上和周末则由沈瓷主导,除非遇到特殊情况。最初这只是权宜之计,但现在似乎成了某种默契。
沈瓷走出浴室,来到狭小的卧室。这是一间不到十五平米的房间,墙上贴着几张动漫海报,书桌上堆满了课本和药物。沈瓷的父母长期在外地工作,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座城市读书,每月寄来生活费。
"我想看会儿书。"沈瓷说,从床头拿起那本已经被翻得卷边的《仙缘》——正是这本小说连接了他们的命运。
沈辞感到一阵不适。"又看那个?你知道我看到那本书就难受。"
"但这是了解你过去的唯一途径。"沈瓷翻开书页,找到沈辞出场的那一章,"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这句话让沈辞沉默了。在《仙缘》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虐待主角凌钰,最终被复仇虐死。穿越到这里后,他本以为会遭受同样的待遇,没想到沈瓷却对他出奇地包容。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沈辞最终说,"我现在只关心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沈瓷笑了笑,指尖轻轻抚过书页上沈辞的名字。"你知道吗?在我读这本书的时候,我就觉得沈辞这个角色很可怜。他不是天生邪恶,只是被师门的偏见和嫉妒蒙蔽了心智。"
沈辞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评价。在《仙缘》世界,所有人都认为他罪有应得,连他自己都接受了这个设定。
"你...不恨我?"沈辞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要恨你?"沈瓷合上书,"我们共用同一个身体,某种意义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沈辞心中某个上了锁的抽屉。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
夜深了,沈瓷关掉台灯准备睡觉。就在他即将入睡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胸口炸开。
"呃——"沈瓷蜷缩起来,手指紧紧抓住胸口的睡衣。
"沈瓷!"沈辞立刻察觉到异常,"心脏病发作了?药在哪里?"
沈瓷痛苦地指向床头柜,但手臂已经因为疼痛而无力抬起。沈辞没有犹豫,立刻接管了身体控制权。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排斥反应——在非换班时间强行控制身体对他们两人都是极大的负担,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沈辞挣扎着拉开抽屉,颤抖的手抓住那个小药瓶。他拧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塞进嘴里,然后抓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药效需要时间。沈辞——现在是他在控制身体——靠在床头,感受着心脏那不规则的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有一把钝刀在胸腔里搅动。汗水浸透了睡衣,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坚持住..."沈辞对自己,也是对沈瓷说。他能感觉到沈瓷的意识因为疼痛而变得模糊,像一盏在风中摇曳的油灯。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开始缓解。沈辞长舒一口气,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谢谢。"沈瓷微弱的声音在他们共享的意识空间里响起。
沈辞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保护别人而主动承受痛苦。在《仙缘》世界里,他从来只考虑自己。
第二天是周六,按照值班表应该由沈瓷控制身体。但沈辞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掌握着控制权——沈瓷的意识异常安静,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沈瓷?"沈辞在心里呼唤,但没有得到回应。
一阵恐慌袭来。沈辞冲到浴室镜子前,盯着镜中的影像。"沈瓷!醒醒!"
镜中的脸依然是他自己的表情。沈辞一拳砸在洗手台上,陶瓷杯被震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求你了..."沈辞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丢下我一个人。"
就在这时,镜中的影像突然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柔和。"我在这里。"沈瓷的声音响起,"只是睡得太沉了。"
沈辞如释重负,额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你吓死我了。"
"你担心我?"沈瓷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废话!"沈辞抬起头,镜中的脸又恢复了他的表情,"我们共用同一个身体,记得吗?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沈瓷笑了。"是是是,纯粹出于自保。"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都盯着镜中的影像。这面镜子成了他们交流的特殊媒介——当一个人控制身体时,另一个人可以通过镜子"露面"。
"昨晚...谢谢你。"沈瓷最终打破沉默,"你本可以不管我的。"
沈辞移开视线。"别说这些没用的。感觉好点了吗?"
"嗯。医生说这种情况偶尔会发生。"沈瓷停顿了一下,"沈辞,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在《仙缘》里...你死的时候,疼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入沈辞的心脏。他闭上眼睛,那个噩梦般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凌钰冰冷的目光,刺入腹部的长剑,还有那种生命一点点流失的无助感。
"疼。"沈辞简短地回答,"但更疼的是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沈瓷的手——现在是沈辞在控制——无意识地抚上腹部,那里有一道并不存在的伤疤。"我不认为任何人应该那样死去。"
沈辞睁开眼睛,看到镜中的沈瓷正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那种目光让他不知所措,他习惯了仇恨、恐惧或厌恶的眼神,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纯粹的善意。
"你太善良了,沈瓷。"沈辞说,"这个世界会伤害你的。"
"也许吧。"沈瓷笑了笑,"但有你在,我感觉安全多了。"
那天晚上,他们破例一起"值班"。沈辞控制右手,沈瓷控制左手,在笔记本上写字交流。这种尝试最初混乱不堪,但渐渐地,他们找到了某种奇妙的协调。
"看,我们可以合作!"沈瓷兴奋地写道,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能辨认。
沈辞看着那些字,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仙缘》世界里,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师门中人人敬畏他,却也疏远他;师弟师妹们怕他;凌钰恨他。而现在,有一个灵魂与他共享最私密的空间,了解他所有的黑暗过去却不离不弃。
"沈辞?"沈瓷察觉到他的沉默,"你还好吗?"
"嗯。"沈辞控制右手写下回复,"只是在想,如果我们永远这样下去怎么办?"
沈瓷的左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写道:"那也不错啊。至少我们都不再孤单了。"
周一返校时,段林煜又来找麻烦。这次他在走廊上故意撞向沈辞控制的沈瓷身体,还假装惊讶地说:"哟,病秧子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啊?是不是终于要死了?"
沈辞感到一阵怒火上涌,但他强压下来。过去三个月里,他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不仅是为了遵守与沈瓷的约定,更因为他开始在意沈瓷的感受。
"让开,段林煜。"沈辞冷冷地说,试图绕过去。
段林煜却不依不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怎么,今天不装可怜了?上次体育课被我砸了不是哭哭啼啼去找老师告状吗?"
沈辞能感觉到沈瓷的意识因为恐惧而颤抖。这个懦弱的反应让他既心疼又恼火。"听着,"沈辞压低声音,"我不知道沈瓷之前怎么得罪你了,但我警告你,别再找麻烦。"
段林煜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我警告你'?哇哦,病秧子突然有骨气了?"他凑近沈辞的脸,"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明明弱得要死却总装清高的样子!"
沈辞的拳头攥紧了。在《仙缘》世界里,他一个法术就能让这种人跪地求饶。但现在他只有一具患有心脏病、营养不良的十七岁身体。
"沈辞,别..."沈瓷在他脑海中恳求,"求你了,我们走吧。"
就在这时,段林煜做了个致命的动作——他用力戳了戳沈辞的胸口,正好是心脏的位置。"听说你心脏不好?不知道用力打这里会怎么样?"
沈辞看到红色。下一秒,他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段林煜鼻梁上。段林煜踉跄后退,撞翻了一个垃圾桶,鼻血瞬间流了下来。
"你...你敢打我?"段林煜不可置信地捂着鼻子。
"下次再碰我,就不止一拳了。"沈辞俯视着他,声音冷得像冰,"现在,滚。"
段林煜狼狈地爬起来,丢下一句"你等着"就逃走了。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鸦雀无声,都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沈瓷"。
"沈辞!"沈瓷在他脑海中尖叫,"你做了什么?他会报复的!他爸爸是校董!"
"那就让他来。"沈辞平静地回答,走向教室,"我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
放学后,他们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出乎意料的是,段林煜并没有告状——这个校园恶霸显然丢不起这个脸。校长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走廊上的骚动,沈辞轻描淡写地说是段林煜自己摔倒了。
回家的路上,沈瓷一直沉默不语。
"生气了?"沈辞在心里问。
"不是..."沈瓷的声音很轻,"只是...从来没有人这样保护过我。"
沈辞不知该如何回应。保护别人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那天晚上,沈瓷在浴室镜子前站了很久。沈辞能感觉到他情绪低落,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在想什么?"沈辞最终问道。
沈瓷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或者说是沈辞控制的自己。"我在想...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可能还躲在角落里被段林煜欺负,每天担惊受怕。"
沈辞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或者更糟——永远困在《仙缘》那个地狱里。"
他们的目光在镜中相遇,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动。
"沈辞,"沈瓷突然说,"我能看看你吗?真正的你。"
沈辞愣住了。"什么意思?我们共用同一个身体。"
"但在镜子里...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沈瓷的手轻轻贴在镜面上,"就像现在,虽然是我在控制身体,但我能看见你的眼神。"
沈辞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请求。最终,他放松了对意识的控制,让沈瓷的形象完全呈现在镜中,而自己的"存在"则像一层透明的薄纱覆盖在上面。
镜中的影像变得有些模糊,像是两张照片叠在了一起。沈瓷清秀的脸庞上隐约能看到沈辞更硬朗的轮廓,沈瓷柔和的眼神中闪烁着沈辞的锐利。
"这就是你..."沈瓷轻声说,手指描摹着镜中那张融合了两人的脸,"真好看。"
沈辞感到心脏——他们共同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没有人曾用"好看"形容过他。在《仙缘》世界,人们最多称赞他修为高深,更多是畏惧他阴鸷的气质。
"胡说什么。"沈辞下意识反驳,却感到一种奇怪的喜悦。
沈瓷笑了,突然凑近镜子,在镜中自己的嘴唇位置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却又如此亲密,让沈辞完全僵住了。
"这样你也能感觉到,对吧?"沈瓷退后一步,脸颊微红。
沈辞无法回答。那个吻像一滴热水落在冰面上,融化了他长久以来筑起的防线。他从未想过,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在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他能找到这样的...归属感。
几天后的深夜,沈辞控制着身体坐在书桌前。沈瓷已经入睡,他能感觉到对方平静的呼吸节奏。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沈辞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关上门,打开灯。他盯着镜中的自己——沈瓷的面容,却带着沈辞特有的神情。
"沈瓷..."他低声呼唤,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听见。
没有回应。沈辞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凑近镜子。他的唇轻轻贴在冰冷的镜面上,正好覆盖镜中影像的嘴唇位置。这是一个笨拙的、单方面的吻,但他能想象沈瓷唇瓣的柔软。
"我一定是疯了..."沈辞自嘲地喃喃道,却没有移开。
就在这时,镜中的影像眨了眨眼,表情变成了沈瓷特有的惊讶和困倦。"沈辞...?"
沈辞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毛巾架。"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感觉到你在叫我..."沈瓷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然后逐渐清醒,"你刚才...是在..."
沈辞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尴尬和慌乱。在《仙缘》世界面对生死危机时,他都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我...我只是..."
镜中的沈瓷突然笑了,那是一个温柔得让沈辞心痛的笑容。"你可以直接亲我的,你知道的。我们共用同一个身体。"
沈辞哑口无言。沈瓷的意思是...?
"转过去。"沈瓷突然说。
沈辞下意识地服从,转身背对镜子。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然后意识到沈瓷接管了身体控制权。他能感知到一切,却无法控制任何动作。
沈瓷——现在是他在控制身体——转过身来,面对镜子。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凑近镜面,轻轻吻了上去。
沈辞感到双重震撼——既是通过镜子的间接接触,又是通过共享感官的直接体验。他能感觉到沈瓷唇上的温度,能尝到牙膏残留的薄荷味,甚至能听到两人——或者说一人——加速的心跳声。
这个吻只持续了几秒钟,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当沈瓷退开时,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样...是不是更好?"沈瓷轻声问,脸颊绯红。
沈辞无法用语言回答。他重新接管了身体控制权,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额头抵着镜子。镜中的影像模糊了——是他在哭吗?还是沈瓷?或者两者都有?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沈辞最终低声说,"在《仙缘》世界里,我从未..."
"我知道。"沈瓷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也是第一次。但感觉...很对,不是吗?"
沈辞抬起头,看到镜中的自己——也是沈瓷——正用那种让他心碎的眼神注视着他。是的,感觉很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具不属于任何人的身体里,他们找到了彼此。
"我们该怎么办?"沈辞问,声音嘶哑。
沈瓷笑了,那是一个带着泪光的笑容。"继续活下去,一起。一天一天地。"
沈辞点点头,伸手触碰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他们能否找到分离的方法,甚至不知道这种感情该如何定义。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浴室里,在月光和镜子的见证下,他不再孤单。
而这就足够了。
(水仙花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