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人物为原著《仙缘》人设-
五月的渊缘宗,山间已有了暑气。艾草与菖蒲的清香飘荡在宗门各处,檐下挂起了五彩丝线编织的"长命缕",弟子们忙着用粽叶包裹灵米,为明日的端午大典做准备。
凌钰站在主殿前的台阶上,监督着弟子们悬挂驱邪的符咒。作为一宗之主,他本不必亲自过问这些琐事,但每逢传统节日,他总是事无巨细地检查每一处细节。今日他穿了一袭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象征宗主身份的玄色锦带,发髻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山风轻轻拂动。
"左边再高一些。"凌钰指着殿门上方,"对,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负责挂符咒的弟子们紧张地调整着位置,生怕出错。自从凌钰接任宗主之位后,渊缘宗气象一新,再无人敢因他年轻而有所轻视。
"凌宗主真是事必躬亲啊。"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的师兄沈辞,那个总能用一句话就让他心头火起的人。
"沈长老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去后山帮忙采些艾草。"凌钰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冷淡,"总比在这里说风凉话强。"
沈辞轻笑一声,踱步到凌钰身侧。他今日穿了一身靛青色长衫,腰间挂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隐约散发出清冽的药香。与凌钰的严肃不同,沈辞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认真对待。
"后山的艾草早被弟子们采光了。"沈辞把玩着腰间的香囊,"我倒是想去,奈何无处可去啊。"
凌钰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个香囊上,眉头突然皱起。那香囊的样式他再熟悉不过——青底银纹,角落绣着一朵小小的凌霄花。那是他多年前亲手缝制,送给师尊的端午礼物。
"这香囊..."凌钰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沈辞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手指抚过香囊表面:"哦,这个啊。前些日子整理师尊遗物时发现的,里面的药草都失了效,我重新配了些安神的药材。"
"那是给师尊的!"凌钰一把抓住沈辞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凭什么..."
沈辞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凌钰读不懂的情绪:"师尊仙逝多年,留着也是浪费。况且..."他凑近凌钰耳边,压低声音,"你当年绣这香囊时笨手笨脚扎破手指的样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凌钰压抑多时的怒火。他猛地推开沈辞,眼中寒光闪烁:"沈辞!你别太过分!"
周围的弟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沈辞被推得后退两步,却笑得更加愉悦:"怎么?我说错了吗?那年端午你不过十四岁,为了学绣花熬了三个通宵,最后成品还是歪歪扭扭的..."
"闭嘴!"凌钰指尖已凝聚起一丝灵力,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
沈辞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凌宗主这是要当众对同门师兄动手?"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呀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楚墨燕摇着折扇,优哉游哉地从长廊另一端走来,身后跟着他那位永远温文尔雅的兄长楚砚君。作为令封阁的代表,楚家兄弟此次前来参加渊缘宗的端午庆典。
"楚阁主。"凌钰勉强压下怒火,拱手行礼。
沈辞则轻哼一声,转身欲走。
"沈兄留步。"楚砚君温和地唤道,"我刚得了一坛上好的雄黄酒,正想邀你共饮。"
沈辞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凌钰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啊,正好我也需要喝点什么...消消火气。"
凌钰看着沈辞随楚家兄弟离去的背影,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那个香囊...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尝试女红,只因为师尊说端午佩戴弟子亲手制作的香囊能驱邪避灾。他熬了那么多个夜晚,手指不知被针扎了多少次,才勉强做出一个能看的成品。而沈辞当时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时不时嘲讽几句。
"宗主..."一个胆大的弟子上前小声请示,"还要继续挂符咒吗?"
凌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明日庆典前必须全部完成。"
说完,他转身朝后山走去,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后山竹林深处有一眼清泉,是凌钰小时候常来的地方。成为宗主后,他鲜少有时间来此,但每当心绪不宁时,这里仍是他的首选。
泉水清澈见底,凌钰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冰凉的水温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端午,沈辞站在回廊下看他笨拙地穿针引线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当时他以为是嘲讽,现在想来,或许另有深意。
"沈辞..."凌钰喃喃自语,"你到底想怎样?"
夕阳西沉时,凌钰才从后山返回。刚踏入宗门,就听见一阵喧哗声从偏院传来。他皱眉走近,只见一群弟子围在沈辞的院子外,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凌钰沉声问道。
弟子们见是宗主,连忙行礼。其中一个胆大的回道:"回宗主,沈长老好像喝醉了,在院子里...呃...唱歌。"
凌钰额角一跳。沈辞喝醉?这倒是稀奇。他那个一向自律到近乎苛刻的师兄,居然会在庆典前日喝醉?
"楚家兄弟呢?"
"已经回客房休息了,说是...说是沈长老非要一个人喝完剩下的酒。"
凌钰挥手遣散弟子,独自走进院子。刚踏入院门,就听见一个五音不全的声音在吟唱着什么民间小调。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沈辞半倚半坐,手中还拿着一个酒壶,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沈辞!"凌钰厉声喝道,"你发什么酒疯?明日就是端午大典,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沈辞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到凌钰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阿钰...你来啦..."
这一声"阿钰"叫得凌钰浑身一僵。自从他接任宗主之位,沈辞就再也没这样叫过他,永远是一口一个"凌宗主",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
"你喝多了。"凌钰冷着脸走上前,想要夺过沈辞手中的酒壶,"回去休息。"
沈辞却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手,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阿钰,你别生气...那个香囊...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凌钰愣住了。沈辞这是在...道歉?
"你...你知道那香囊对我的意义。"凌钰试着抽回手,却发现沈辞握得出奇的紧。
"我知道..."沈辞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醉意和说不清的委屈,"我当然知道...你为了师尊那么用心...可我呢...你从来不会为我..."
凌钰心头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沈辞却突然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走:"头好晕...我要睡了..."
凌钰下意识地跟上,生怕他摔倒。沈辞的卧室整洁得近乎刻板,每样东西都摆在固定的位置,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此刻这位素来严谨的仙君却像个孩子似的,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还不忘把那个香囊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
"沈辞..."凌钰站在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辞翻了个身,醉眼朦胧地看着他:"阿钰...你的手..."
凌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沈辞刚才握出了一圈红痕。他正想说没事,却见沈辞突然坐起身,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小药盒。
"我给你涂药..."沈辞的声音软得不像话,与平日判若两人。
凌钰呆立原地,任由沈辞拉着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药膏。沈辞的手指修长温暖,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药膏清凉的触感让凌钰不自觉轻颤。
"疼吗?"沈辞抬头问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我弄疼你了..."
凌钰摇头,喉头发紧:"不疼...你...你经常这样吗?"
"哪样?"
"喝醉。"
沈辞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笑了:"才不是...是楚墨燕那个混蛋...在酒里加了'千日醉'...他说是雄黄酒...骗我..."
凌钰这才恍然大悟。千日醉是当初令封阁特制的灵酒,看似温和,后劲却极强,即便是修仙之人也难以抵抗。难怪沈辞会醉成这样——他根本就是被楚墨燕算计了。
"那个香囊..."沈辞突然又回到之前的话题,手指轻轻抚过枕边的香囊,"我知道是你给师尊的...可是我...我也想要一个..."
凌钰心跳漏了一拍:"你...你想要?"
"嗯..."沈辞点头,醉眼朦胧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执拗,"你给师尊绣...给二师弟绣...就连后山那只野猫你都给它编过项圈...就是没有我的..."
凌钰震惊地看着沈辞。他从未想过,沈辞那些年的冷言冷语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那个总是高高在上、对他百般挑剔的师兄,居然会在意这些小事?
"你...你从来没说过..."凌钰声音发颤。
沈辞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凌钰的脸颊:"我说不出口...每次想对你好一点...就看到你躲着我...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凌钰屏住呼吸。太近了...沈辞从未离他如此之近,近到他能数清对方睫毛的根数,能闻到那股混合了酒香的清冽气息。
"我躲着你是因为你总是欺负我!"凌钰忍不住反驳,声音却软得没有半点威慑力。
沈辞低笑一声,抬手抚上凌钰的脸:"那不是欺负...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凌钰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月光从窗棂间洒落,为沈辞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让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柔软。这一刻的沈辞,与凌钰记忆中那个严厉的师兄判若两人。
"沈辞..."凌钰轻声唤道,"你醉了..."
"我没醉..."沈辞反驳,手指却不安分地卷起凌钰的一缕头发,"阿钰...你的头发...比月光还好看..."
凌钰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赞美。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沈辞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他的师兄正缓缓靠近,似乎想要...
"沈长老!凌宗主!"院外突然传来弟子急促的呼唤,"令封阁的楚阁主说有要事相商!"
这声呼唤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沈辞的动作顿住了,眼中的迷蒙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清醒的震惊。他猛地后退,像是被烫到一般松开了凌钰的头发。
"我...我刚才..."沈辞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带着几分慌乱。
凌钰迅速站起身,整了整衣袍:"你喝醉了。楚墨燕在酒里加了千日醉。"
沈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枕边的香囊,脸色变了又变:"我说了什么?"
凌钰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门外走去:"弟子说有要事,我去看看。你...好好休息吧。"
"凌钰!"沈辞叫住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
凌钰停在门口,没有回头:"什么事?"
一阵沉默后,沈辞低声道:"...没什么。明日大典见。"
凌钰点点头,推门离去。院外的月光如水,照得他心头发慌。刚才那一刻...沈辞是想吻他吗?
回到自己的院落,凌钰辗转难眠。他想起沈辞醉酒后的话语,想起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睛,想起那个未完成的靠近...这一切太过虚幻,仿佛一场梦境。明日酒醒后,沈辞还会记得今晚的事吗?还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吗?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为即将到来的端午之夜镀上一层银辉。凌钰起身,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木盒。盒中是一些陈年的针线和布料,还有几个半成品的香囊——那是他多年前练习女红时留下的。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粗糙的针脚,忽然下定了决心。
端午当日,渊缘宗钟鼓齐鸣,庆典隆重举行。凌钰作为宗主主持仪式,一袭正装,威严庄重。沈辞则站在长老队列首位,面色如常,仿佛昨夜的插曲从未发生。
仪式结束后,众弟子前往食堂享用粽子。凌钰注意到沈辞独自离开了人群,走向后山。他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后山竹林,沈辞站在那眼清泉边,背影孤寂。凌钰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你的香囊掉了。"凌钰说道,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沈辞转身,看见凌钰手中拿着那个青底银纹的香囊——正是昨日他佩戴的那个。
"我..."沈辞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凌钰的手,两人都是一颤。
凌钰没有退缩,反而从袖中取出另一个香囊——这个做工明显精细许多,深蓝色底,金线绣着星辰图案,角落里是一朵小小的雪莲花。
"给你。"凌钰将香囊递过去,"新的。我...我重新做了一个。"
沈辞愣住了,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你...什么时候..."
"昨晚。"凌钰轻声道,"反正也睡不着。"
沈辞小心翼翼地接过香囊,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雪莲花..."
"雪山上的花,"凌钰看向远处的山峦,"坚韧又纯净...像你。"
这句话说出口,两人都沉默了。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昨晚..."沈辞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是不是..."
"你喝醉了。"凌钰打断他,"说了很多胡话。"
沈辞盯着凌钰的眼睛:"都是真话。"
凌钰心跳骤然加速。他还未来得及回应,沈辞已经上前一步,轻轻将那个新的香囊系在腰间。
"谢谢。"沈辞说道,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凌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两人并肩站在泉边,看着水中倒映的端午圆月,各怀心事。
这一刻,谁都没有提起那个未完成的吻,但某种无形的羁绊已然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如同端午时节缠绕的彩线,纠缠不清。
(端午情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