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涂抹在南波万高中的红榜公告栏上。
蒲熠星咬着半根快要化掉的绿豆冰棍，懒洋洋地拨开團观的人群，薄荷绿的校服领口蹭过
几个女生的肩膀，引来几声压低的惊呼。他习以为常地忽略，目光径直落在玻璃展板最顶
端
高二 （3）班郭文韬 749分
冰棍的甜腻突然卡在喉咙里。
蝉呜声在耳畔炸开，蒲熠星眯起眼睛，舌尖抵住上颚，缓慢地数了一遍那个数字
-比他上
次月考高出两分。身后传来密窸容容的议论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些目光正在他和那个
陌生的名字之间来回扫射。
“蒲哥，你居然被超了？”死党石凯从后面挤过来，一脸不可思议，“这郭文韬谁啊？转学
生？
蒲熠星没回答，冰棍的木片在他指间转了个圈，糖水滴在鞋尖上。
“让让。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隙。蒲熠星侧身，余光瞥见一道修长的
身影——那人校服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黑色书包带勒出清晰的肩线，手指间一个三阶魔方
正飞速转动，色块味哒咔哒归位的声音清脆得像某种挑鲜。
郭文韬。
对方甚至没抬头，径直走向公告栏，目光扫过榜首的位置，唇角极轻地扬了一下。
蒲熠星突然觉得嘴里的冰棍索然无味。
“喂。”他伸手，指尖扣住对方的手腕。
魔方停在第五十四步。
郭文韬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浅褐色的瞳孔映着蒲熠星薄荷绿的衣领：“有
事？
公告栏的玻璃倒影里，两个同样顾长的身影在晨光中对峙。蒲熠星注意到他右耳上的三枚银色耳钉，随着转头的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冷光。
“下次考试。”他松开手，指尖残留着对方皮肤微凉的触感，“我会赢回来。
郭文韬低头继续转魔方，六面色块归位的瞬间，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拭目以待。”
转身时，校服衣摆扫过蒲熠星的手背，像蝴蝶振翅时掠过的风，
2
高二（3）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蒲熠星踩着上课铃进门时，班主任火树正敲着黑板介绍新
同学。
〝这位是郭文韬，从S市一中转来的，大家多照顾。
转学生站在讲台边，背挺得笔直，魔方已经收进兜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翻到一半的《高
等数学》。蒲熠星慢悠悠地晃到最后一排，故意把椅子拖出刺耳的声响。
郭文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座位按上次月考排名选。”火树推了推眼镜，“郭文韬第一，你先挑。
教室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蒲熠星-
一过去两年，这个特权从来都是他的。
郭文韬走下讲台，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某种紧绷的弦上。蒲熠星盯着他的背影，手指无
意识地敲着桌面，直到对方停在了．
靠窗倒数第二排。
-他的前座。
石凯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我靠，这哥们故意的吧？”
蒲熠星盯着郭文韬的后脑勺，对方正从书包里掏出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细密的英文，像
是某个学术竞赛的纪念品。他忽然笑了，伸长腿，故意踢了一下前座的椅子。
郭文韬的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出一小片墨痕。
〝不好意思啊。”蒲熠星歪着头，笑得人畜无害，“腿太长。
郭文韬没回头，只是抬手把椅子往前挪了十厘米。
+
3
午休时，食堂的电视正在播报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新闻。
“S市代表队⋯郭文韬…
蒲熠星抬头，屏幕里的少年穿着黑白相间的队服，站在领奖台上，表情比现在还要冷淡三
分
〝原来是他！”黄子弘凡猛地拍桌，“去年国赛压轴题唯一满分！论坛里都叫他’人形自走题
库！！
石凯叼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那他为啥转学？”
“听说是家庭原因.
话题还没继续，当事人就端着餐盘出现在视线里。郭文韬独自坐在角落，筷子尖把青椒-
片片挑出来，整齐地堆在餐盛边缘。
蒲熠星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端起自己的盘子走过去，哐当一声坐在对面。
郭文韬的筷子停住。
“青椒不吃？”蒲熠星用筷子尖戳了戳那堆绿色。
“嗯。
“巧了，我也不吃。”他咧嘴一笑，把自己盘子里的青椒全拔了过去，“别浪费。
郭文韬盯 着瞬间翻倍的青椒山，缓缓抬头：“你有病？
“有啊。”蒲熠星撑着脸，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没考第一就会死’病，能治吗郭
医生？
郭文韬放下筷子，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数学分析》，翻开扉页，上面用钢笔写着一段德文。
“知道这是什么吗？”
蒲熠星挑眉。
“歌德的诗。”郭文韬轻声念出来，“谁要是不甘于落后，就得永远向前。
他合上书，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一所以，下次考试，你最好再努力一点。”
4
放学时下起了雨，蒲熠星站在走廊上，看着郭文韬撑开一把纯黑的伞走进雨幕。
“蒲哥，不走吗？”石凯在身后喊。
‘你们先走。
他等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抽出折叠伞一
一薄荷绿的，和校服同款颜
色。伞骨撑开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扣住对方手腕时，那截皮肤的温度
冰的。
像他此刻在舌尖反复咀嚼的那个名字。
郭文韬。
雨滴砸在伞面上，僻里啪啦像某种倒计时。蒲熠星摸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S市＋数
学竞赛＋郭文韬”
页面加载出来的瞬间，他眯起眼睛•
获奖照片里的少年站在领奖台最中央，而角落的观众席上，一个穿薄荷绿T恤的背影模糊
在镜头边缘
那是三年前的蒲熠星。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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