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听说了吗？三房去年出了一对儿龙凤胎，听说老爷可重视了，听说还要抱一个记在连环少爷名下呢！”下人窃窃私语，一个美貌的夫人在墙后听了个全乎，一只手按在心口匆匆跑回别院。

“爷！这到底怎么回事！那流言到处都是！”美妇人抓住一个男人的手臂神色急切。男人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本家在为解连环寻继子，按辈分算来，只有我们家的年龄合适了。”男人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美妇人哭丧着脸，“那本家可是会吃人的！臣儿年岁如此之小，棠棠也离不得，那解连环与吴家小三爷素来交好，他们若是下去了，我家孩儿如何是好？而且……”后语还未出口美妇人倏然收声，小声念叨，“罪过，罪过。”

“爷，我不求孩儿们去本家争个什么，只求他们安安稳稳长大，你能不能……”美妇人嗫嚅的哀求他，看着他无奈的表情便也知道不过徒劳罢了。

——

半年不到本家派人将谢语臣抱走，只留下了一个女儿给两人。

转眼五年过去了。

“娘！我出去玩儿啦，晚些回来！”软糯的小女孩声音活泼的从院子里传来。“好，早些回来！”妇人在厨房忙碌着，只是高声应了一声。

粉妆玉琢的小女娃费力的爬上朱墙，坐在青瓦上，小脸灰扑扑的。她专注的看着里面梅花桩上的“小女娃”，眼睛亮晶晶的。

这已经不是谢语臣第一次看见那个灰扑扑的小女娃了，年岁不大，却日日爬上红府的墙，也不进来，单单只是在那墙上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就这样度过半年，解雨臣终于找上了那个灰扑扑的小糯米团子。

“你好，我叫谢语臣，你叫什么？是哪家孩子？”解雨臣努力做出师父二月红那般模样，但神色稚嫩极了。

女娃眨了眨眼睛，“我叫林语棠哦，漂亮哥哥，我住在那里。”林语棠向着远处指了指，那条街的尽头便是她的家。

从那以后，林语棠偷偷跑来看谢语臣练功的时间更长了。哪怕因为谢语臣练功被师父罚站桩，林语棠也悄悄在墙上陪他，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截止到林语棠八岁生日那天——

她只记得，那天下了大雨，红府的后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寻着路上避雨的人问路找到了府门紧闭的解家。那一天的天很黑，她怀里藏着打算送给解雨臣的那枚小玉环被她捏的滚烫——那是她攒了许久的银钱，央着娘亲买来的。她狼狈的爬上谢家墙，却滑了一下从墙上摔了下来，有些疼。可她来不及揉自己的屁股，因为她看见了不远的堂屋里灯火映出了大片的红，有些顺着雨水肆意流淌，她知道，那是血。

她悄悄的贴着墙走，四处寻找解雨臣的身影，走了许久，她看见了一个人站在屋子里的解雨臣。

她小声唤他姓名：“语臣哥哥……”情绪紧绷的解雨臣瞬间就发现了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来了？身上怎么这么湿？”解雨臣白着脸，将她拉出来，替她扒拉了一下湿透的头发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林语棠将玉环塞在解雨臣手心里，眼巴巴的看着他，“生日礼物，语臣哥哥，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可以和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吗？”解雨臣感受着手心有些滚烫的玉环，眼睛酸涩。“生日快乐，棠棠。”林语棠一把抱住解雨臣，“谢谢，语臣哥哥。”解雨臣忽然绷不住情绪了，眼泪一颗颗掉下来，带着细小的哭腔，“棠棠，我没有父亲了……”林语棠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只好一直抱着解雨臣，告诉他，他还有自己。

晚上解家院子的打斗声小了下去，林语棠悄悄摸摸的翻墙出去，落地便被一个中年人抓住。

“小丫头？有点意思。”来者是陈皮，他原是听说自己师父收的那个小弟子今天差点被围剿，出于那点微弱的良心跑来打算看能不能给人收个全尸，免得二爷晚年痛失爱徒一下子厥过去了。

结果蹲守了半天，那小家伙似乎有点东西，竟然还能镇住着解家的老东西。而后刚准备走便看见这小丫头鬼鬼祟祟的翻墙出来，全身湿漉漉灰扑扑的。

陈皮细细打量了一番，不得了，这小丫头竟然与他那“小师弟”有几分神似。陈皮顿时来了兴致。

“小丫头，愿不愿意跟着叔叔我练练身手？”陈皮跟个地痞流氓似的就拉着林语棠。

“能和语臣哥哥一样厉害吗？”林语棠有些懵懂，但是更多的还是希望自己能帮到那个让自己很有好感的小哥哥。

陈皮一听有戏，笑了一下，“那当然了。”

“好。”听见他的答复，林语棠二话没说就果断答应了。

陈皮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她干脆的声音，心下诧异，但又不得埋怨起林语棠的父母——怎么教导小孩儿的？现在小孩都这么没有警惕心吗？

虽然心里埋怨颇多还是笑着看着林语棠，“丫头，叫师父。”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