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重逢

雨丝在相机屏幕上织成蛛网，白露第三次擦拭镜头时，听见阁楼传来木地板开裂的脆响。霉味混着雨水腥气从楼梯间漫上来，她握紧三脚架，金属管凝结的水珠顺着虎口滑进袖口。

取景框突然蒙上雾气。

白露刚要擦拭，瞳孔猛地收缩——水雾正从画面中心晕开，勾勒出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暗绿色苔藓在虚空中生长，缠住她发抖的手腕，相机砰然坠地时，她看见取景器里浮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潮湿的呼吸贴上后颈。

"找到你了。"少年音色裹着雨声，藤蔓状的寒气爬上脊背。白露踉跄后退，腐坏的木栏杆在腰间断裂的瞬间，藤蔓突然缠住她的腰。失重感持续了半秒，后背就撞上潮湿的织物——那是具裹着青苔的躯体，正在雨水里缓慢溶解。

相机在楼下摔得粉碎，取景器镜片折射出诡异绿光。白露挣扎着摸到背包里的盐罐，却听见耳畔传来轻笑："没用的，咒印已经长到锁骨了。"

衣领被无形的手扯开，锁骨下方暗红纹路正在蠕动。七年前那个暴雨夜，被藤蔓刺穿的脚踝又开始灼痛。那时她还是举着DV拍毕业短片的学生，在废弃医院撞见倚着破窗的少年。雨帘模糊了他的面容，只有缠着水草的苍白手腕格外清晰。

"别过来！"白露挥出的食盐穿透他的身体，在霉变墙纸上灼出焦痕。鬼魂抬起残缺的左手，断指处钻出细藤，"你每用一次盐，咒印就深一寸。"藤蔓蛇一样缠上她的小腿，"等到图案爬满心脏......"

顶灯突然炸裂，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掌贴上腰窝。白露撞开逃生通道门的瞬间，发现整条走廊都在渗水。壁纸卷曲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藤蔓，每根枝条都挂着水珠，像无数双流泪的眼睛。

"为什么要逃呢？"叹息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潮湿的雾气凝聚成苍白人影。他抬手接住坠落的顶灯碎片，锋利的玻璃穿过掌心，带出黑色水渍，"七年来我每天都在看着你，浴室镜子上的水汽，地铁玻璃的倒影......"

白露后背抵住湿滑的墙壁，摸到藏在口袋里的打火机。火光腾起的刹那，她看清了鬼魂的脸——被水泡胀的皮肤下浮着青紫血管，但那双琥珀色眼睛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甚至带着温柔的哀伤。

藤蔓突然发狂般扭动，打火机坠入积水熄灭。黑暗中响起布料撕裂声，阴冷气息钻进敞开的衣襟。白露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以及另一个重叠的、缓慢的脉搏。鬼魂残缺的手指抚过她锁骨下的咒印，在皮肤上留下蜿蜒水痕。

"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他的嘴唇没有温度，呼出的气息却带着沼泽深处的腥甜，"等到下次满月涨潮，你的魂魄就能......"

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白露趁机挣开束缚。在撞开大门的瞬间，她回头看见鬼魂站在雨幕里，藤蔓从眼眶钻出，在暴雨中开出一串蓝紫色桔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