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周年那晚,林晚特意穿了周延送的月白色连衣裙。餐厅落地窗外飘着细蒙蒙的春雨,水晶灯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她对着菜单来回翻了三遍,最后还是点了周延爱吃的黑椒牛柳,刀叉并齐摆在骨瓷盘边,摆得比结婚时的喜帖还周正。
奶油蘑菇汤换第三回的时候,侍应生的笑都带了点小心翼翼。林晚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七点零五分,距离约定的六点整过去了一个小时零五分。第20次震动传来时,她指尖发颤地划开接听,周延的声音像块冰碴子劈头盖脸砸下来:「小晚,苏晴在画室摔了一跤,脚踝肿得跟馒头似的,我得送她去医院——」
「今天是咱们结婚三周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片被雨打湿的花瓣,落在满室的烛光里却格外清晰。电话那头静了两秒,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叹息,混着苏晴抽抽搭搭的吸气声:「纪念日每年都能过,苏晴要是落下病根,下个月画展怎么办?她画架都摔散架了!」末了还补一句,「你先吃,吃完让司机送你回家。」
挂机前那声「延哥别凶小晚」像根绣花针,不偏不倚扎在她心尖上。林晚盯着面前重新换过的热汤,汤匙在瓷碗里投下孤单的影子,晃啊晃的,倒像是她这三年婚姻的缩影。三年前领证那天,周延在民政局门口说「以后每年纪念日都带你去看海」,这话像枚糖纸裹着的水果糖,刚含嘴里是甜的,化着化着就只剩层没滋味的纸。
回到家时玄关灯没开,林晚摸黑按亮开关,玄关柜上的相框正对着她笑。那是去年纪念日在三亚拍的,周延搂着她的腰,无名指的戒指在阳光下闪得晃眼,如今那枚戒指正躺在他车的扶手箱里,旁边是苏晴送的车载香薰,淡淡的茉莉味总在她上车时刺得鼻腔发酸。
她摸着相框玻璃上的浮灰,突然想起那年在大学画室,周延把她的毕业设计稿裱在实木相框里,说「我家小晚的画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现在这相框倒是还在显眼处,可画里的人早被现实磨得没了棱角。衣柜里周延的衬衫还带着干洗店的清香,却再没有一件是她帮着熨烫的——他说苏晴喜欢衬衫领口熨出笔直的棱角,就像她喜欢他永远把苏晴的事排在第一位。
厨房传来冰箱嗡鸣,林晚盯着料理台上周延常用的骨瓷杯,杯底还沉着没冲净的咖啡渍。原来有些事就像这洗不净的咖啡渍,看着不起眼,却实实在在地渗进生活的纹路里。她摸出包里的药盒,甲状腺抑制剂的说明书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突然觉得这三年的光阴跟那碗换了三次的蘑菇汤似的,看着热乎,兜底早凉透了。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周延发来的消息:「苏晴没事了,医生说没伤到骨头。」她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想起刚结婚时他连夜排队给她买限量版蛋糕,现在却连句「对不起」都吝啬说出口。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响,像在替她掉那些没掉的眼泪。原来有些失望是慢慢攒起来的,就像细沙堆成塔,看似牢不可破,轻轻一推就全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