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院后的第三天，林晚把离婚协议书摊在客厅胡桃木茶几上。周延正窝在沙发里给苏晴挑画框，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时还带着笑，直到瞥见纸页上的「甲方：周延」，才像被烫到似的抬了眼：「小晚别闹了，苏晴过两天去法国，等她走了——」
「等她走了又怎样？」林晚打断他，把甲状腺结节的体检报告拍在协议书上，三级诊断书的油墨还带着医院的冷硬，「是等她回来继续送你领带，还是等她下次摔倒时你又把我晾在餐厅？」她指着墙角堆成小山的药盒，胃药、消炎药、甲状腺抑制剂分门别类，「这些药你连保质期都没看过一眼，我上个月在公司晕倒，是前台小妹掐着人中把我叫醒的，你知道吗？」
周延的笑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框边缘——那是苏晴最爱用的枫木材质。他伸手想拉她，却被她躲开：「离婚吧，我签了字就去律所，财产分割都列清楚了。」协议书在茶几上晃了晃，他突然冷笑一声，抓起纸页往桌上一拍：「别用离婚威胁我，伯父的手术费还欠着二十万，你以为离了婚就能一拍两散？」
这话像块冻硬的窝头，哽得林晚眼眶发酸。父亲的治疗费确实像根绳，一头拴着她的软肋，一头被周延攥在手里。可更让她心寒的，是他说这话时眼里闪过的算计，就像谈生意时拿捏住对方的弱点，连语气都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乖乖在家待着，别胡思乱想，等苏晴画展结束——」
「够了！」林晚突然提高声音，惊得茶几上的花瓶轻轻一颤，「你总说苏晴是妹妹，可哪个妹妹会在姐夫结婚纪念日送袖扣？会在他衬衫上留香水印？会让他在岳父手术时陪自己失眠？」她摸出手机，翻到行车记录仪截图，凌晨两点的监控里，周延正走进苏晴公寓楼，「这是上周三，你说在公司加班。」
周延的脸瞬间涨红，画框「咣当」砸在沙发上：「我去给她送画稿，仅此而已！」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急躁，却在看见林晚冷笑时泄了气。她知道他在撒谎，就像知道他手机相册里藏着苏晴的素描习作，藏着他们在画室的合照，却独独没有一张她的近照。
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周延突然换了副口吻，软下来的声线带着惯有的哄骗：「小晚，我保证以后少和她来往，明天就陪你去复查，啊？」他伸手想搂她的肩，掌心还带着给苏晴挑画框时沾上的木屑，「别闹了，咱们好好过日子。」
林晚看着他西装袖口露出的钛钢手链——那是苏晴送的生日礼物，突然觉得这场婚姻就像他腕上的饰品，别人送的永远比结发妻子的更得宠。她往后退了半步，脊背贴上冰凉的落地窗：「周延，我不是在闹，是真的累了。就像这满屋子的药，治得了我的病，治不了你给的伤。」
他的脸色彻底沉下来，抓起协议书摔在地上：「随你，反正我不会签。」转身时带倒了沙发上的画框，苏晴的自画像摔在地毯上，嘴角那抹笑刺得林晚眼眶生疼。她蹲下身捡起协议书，发现周延刚才拍打的地方洇着块水痕，像滴未干的泪——原来有些挽留，不过是虚情假意的糖衣，裹着的全是对她底线的试探。
深夜，林晚在卧室整理衣物，衣柜深处掉出个绒布盒子。打开来是周延大学时送她的素描本，第一页画着她在画室打盹的模样，铅笔批注写着「我的小画家要把星星都画下来」。现在她的画稿堆在储物柜最底层，而苏晴的画却挂满周家每面墙。她摸着泛黄的画纸，突然想起周延刚才说的「手术费」，想起他藏在温柔下的威胁——原来真正的阻碍从来不是钱，是他笃定她离不开，就像笃定她会永远为他留一盏夜灯。
手机在梳妆台上震动，是周延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喝小米粥，别吃药伤胃。」她盯着消息框，突然发现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关心她的饮食。可这点温度，比不过他给苏晴送画稿时的风雨无阻，比不过他在家族宴上替苏晴圆场时的周全体贴。她删掉消息，把素描本塞进行李箱最底层——有些过去该打包带走了，就像这场千疮百孔的婚姻，早该画上句号。
窗外飘起细雪，林晚望着周延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知道他又去了苏晴的画室。床头柜上的药盒静静躺着，她摸出睡前要吃的抑制剂，突然发现说明书上的副作用写着「情绪低落」，忍不住笑了——原来连药都知道，她的失望不是突然的，是被他一点点磨成了药片的苦味，吞下去是涩，吐出来是疼。
这一晚，她第一次锁上了卧室门。以前总盼着他推门进来，现在却怕他带着苏晴的香水味靠近。离婚的阻碍像座山，可她看见山那边有束光，哪怕微弱，也比眼前这潭死水般的婚姻更值得奔赴。就像父亲手术时她攥紧的拳头，这次，她要为自己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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