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手续办妥那天,春阳暖得反常。林晚在民政局门口撞见抱着花束的周延,白玫瑰的刺勾住他西装袖口,像极了他们婚姻里那些藏在温柔下的尖刺。他眼睛熬得通红,领带歪成条扭曲的蛇:「小晚,我查过了,离婚冷静期还有三十天,咱们……」
「周延,」林晚盯着他怀里的花束——苏晴最爱的白玫瑰,突然觉得讽刺,「你连道歉都带着她的影子。」话落时,他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花束摔在地上,花瓣散落如他们破碎的承诺。
他确实慌了。那天下午,周家别墅里的苏晴画作被他扯下时,画框撞在墙上发出闷响。他把车载香薰换成雪松味,却在点火时习惯性按向苏晴常听的FM103.7,直到听见女主播说「今日话题:如何挽回失去的爱人」,才猛地关掉收音机,方向盘上全是汗渍。
厨房成了他的战场。他对着手机备忘录学做糖醋排骨,糖放多了苦得皱眉,盐撒多了咸得咧嘴,最后对着焦黑的锅自嘲:「当年小晚给我煮生日面,把鸡蛋煮成碳球,我还笑她是『厨房杀手』。」现在轮到他握着锅铲发呆,才想起她忌口甜食的医嘱早贴在冰箱上,而他从未看过一眼。
最笨拙的是翻她的设计账号。他戴着老花镜研究半天,给每幅《碎星》系列插画写留言:「这幅星轨让我想起大学画室」「碎钻的笔触像你的倔强」,却在第二天发现账号被拉黑,头像换成了带刺的星星——那是她新画的自喻。
「延哥,小晚姐是不是误会了?」苏晴的电话在深夜响起,他盯着备注栏的「苏晴」两个字,突然想起结婚时他给林晚的备注是「小晚」,后来添了个爱心,又被他删掉。此刻他按下拒接键,把手机里所有苏晴的照片打包加密,却在相册最深处发现林晚流产后偷偷掉眼泪的偷拍,像素模糊,却能看见她咬着唇不让哭出声的模样。
第五次在工作室门口蹲守时,他终于等到她。她穿着新买的工装裤,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比当全职太太时瘦了一圈。他递出牛皮纸袋,声音发颤:「你爱吃的糖炒栗子,这家是你大学时总去的摊子,老板说你三年没去过了……」
纸袋还带着温热,栗子壳上印着「星轨设计」的logo——他终于注意到她重新用回的笔名。林晚接过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硬茧,那是搬苏晴画框时磨出的,现在却为她剥栗子磨红了皮。
「我把苏晴的东西都搬出去了,」他慌忙解释,像个怕被老师批评的学生,「画室退租了,她的联系方式也删了,还有……」他抬起手腕,钛钢手链换成了她送的红绳,「这个一直戴着,没摘过。」
林晚盯着红绳上的平安扣,突然想起恋爱时她亲手编的,后来他说「男人戴红绳娘气」,转身戴上苏晴送的手链。现在红绳歪歪扭扭地缠在腕骨上,倒像是他慌乱中系上的,就像他此刻的眼神,带着破釜沉舟的忐忑,又有小心翼翼的讨好。
「周延,」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春风还轻,「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雪松味吗?」他愣住,她接着说,「因为大学时你总穿带雪松味的外套,我觉得那是安全感的味道。后来你换了茉莉味,我才知道,原来安全感也会过期。」
他的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止住。她摸出离婚证,扉页上的钢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不是所有道歉都能换原谅,就像碎了的镜子,粘得再牢,裂痕还在。」转身时,牛皮纸袋里的栗子传来甜香,混着他身上新换的雪松味,竟让她的鼻尖微微发酸。
这一晚,周延在书房翻出积灰的素描本。第一页是林晚画的他,校服领口歪着,嘴角叼着铅笔,旁边写着「我的男孩要去摘星星」。他摸着褪色的铅笔印,突然发现自己这些年摘的「星星」,全是别人递来的,却忘了真正的星星,一直在他身边发着光,直到被他亲手揉碎。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删掉所有关于苏晴的提醒,在第一条写下:「林晚的喜好:忌甜食、雪松味、凌晨三点易犯咽炎、画稿不喜欢被擅自修改……」笔尖在纸上洇开墨点,像滴在心头的泪。原来追妻第一步,不是买花道歉,是学会把她的名字,重新刻进自己的人生备忘录。
工作室里,林晚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聊天框里周延的留言静静躺着,最后一条是:「今天路过以前的大学,梧桐树又开花了,你画的那幅《春日素描》,我还收在衣柜最底层。」她摸着无名指的素圈戒指,突然发现,这个曾把她的喜好当耳旁风的男人,现在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笨拙地捡回那些被他弄丢的细枝末节。
夜风掀起窗帘,露出半轮残月。林晚打开设计软件,新建图层命名为「追妻路」,笔尖落下时,画了个正在系红绳的男人,手腕上的平安扣歪歪扭扭,却带着股认真的傻气。她勾唇笑了——或许,这场追妻的路,才刚刚开始,而她,终于愿意给彼此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