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黑暗浓稠得像是凝固的沥青,压迫着眼球。我,阿奇,每一下呼吸都带着湿冷的回响,在狭窄的空间里撞出模糊的回音。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低吼,以及那越来越近的、不属于我的、沉重而规律的……爪步声。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陈年尘土的味道,还有一种……尖锐的、不属于任何正常事物的气息。我的鼻腔抽动了一下,肌肉早已绷紧,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德牧的本能在我血脉里尖叫,警示着前方逼近的致命威胁。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变了,从我们踏入这片黑暗开始,或者说,是从那诡异的能量席卷而来之后。
来了……
幽深的通道尽头,一个轮廓缓缓显现。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随着它的靠近,那熟悉的黑白斑点皮毛在几乎无法视物的黑暗中也清晰起来。
“你怎么来了?废物……”我冷冷的嘲讽到。
“你猜……”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带着一种冷酷的精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两潭深不见底的幽紫,像两颗打磨光滑的、蕴藏着风暴的紫水晶,没有焦点,没有情感,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漠然。那紫色如此之深,仿佛能将周围本就稀疏的光线都吸进去。
而我,我能感觉到自己眼中燃烧的火焰。视野的边缘带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赤红,一股狂暴的力量在我四肢百骸冲撞,催促着我撕裂、破坏。我的毛发,深棕色的,大概也根根竖立,如同被激怒的刺猬。我们都被改变了,以不同的,却同样可怕的方式。
没有警告,没有咆哮,甚至没有一丝预兆。
那深紫色的光芒闪动了。
不是扑,更像是瞬间移动。前一瞬还在十步开外,下一瞬,裹挟着恶风的爪子已经朝着我的面门凌厉挥来。快!快得超出了常识!我猛地侧头,那带着破空声的爪击擦着我的耳廓掠过,火辣辣的痛感立刻传来,几根断毛飘散在污浊的空气里。
“混蛋!”我怒骂到。
但是……回应我的只有瘆人安静……
看着它的攻击,我借势向后一跃,试图拉开距离。德牧的敏捷让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心脏却沉了下去。他的速度,远超乎我的想象。
我的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噜声,红色的视野紧紧锁定着他。他一次扑空,并未立刻追击,只是站在原地,那双深紫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在审视一个徒劳挣扎的猎物。这种沉默的蔑视,比任何咆哮都更让我体内的狂暴能量沸腾。
“吼——!”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后腿猛蹬地面,主动冲了上去。利爪弹出,带着我所有的力量,向着他的胸腹部位撕去。
然而,面对我这迅猛的一击,毛毛只是极其轻微地侧了侧身。我的爪子划破了他侧腹的皮毛,留下了几道血痕。但,也就仅此而已了。那伤口……在我红色的视野里,我清晰地看到,那几道血痕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愈合,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痕迹,随即消失不见。
“该死……”“这个家伙……被我感染后……它的恢复能力……就再不是那个弱点了……”我内心按道不妙。
惊愕只持续了半秒不到,一股巨力已经狠狠撞在我的肋骨上。剧痛瞬间炸开,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面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通道墙壁上。
“砰!”
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我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那深紫色的身影已经如影随形般贴了上来。
这是一场……噩梦……
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始终没有任何波澜,精准地预判着我的每一个动作,瓦解着我的每一次反击。
随着他的另一只爪子如同铁锤般砸在我的肩胛骨上,我听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我忍着剧痛旋身甩尾,试图扫击他的下盘,他却早已轻盈跃起,膝盖带着千钧之力顶在我的下颌。
“咔嚓!”牙齿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眼前一阵发黑。
“该死……”
绝望,开始像通道里的黑暗一样,慢慢蚕食我的心智。这不再是战斗,是虐杀。
又一次,我被狠狠摔在地上,粗糙的地面摩擦着背部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喘息着,试图撑起前肢,但一只爪子已经重重地踏在了我的胸口,压迫着我的呼吸,让我无法起身。
我抬起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深紫色眼睛。里面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杀戮的疯狂,只有一片虚无的、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踩碎我,和踩碎一块石子,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废物……起来啊……”最终只是这一句话飘入了我的耳朵……
他抬起另一只爪子,那上面凝聚着令人心悸的力量,瞄准了我的头颅。这一下,会结束一切。
“老子就算是死!也得废了你一条腿!”
求生的本能和体内那股不甘的红色狂暴混合在一起,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猛地扭动身体,不顾胸口那只爪子可能造成的撕裂伤,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踩住我的那条腿咬去……
然而……
那只抬起的爪子,以更快的速度改变了轨迹,不再是拍击,而是如同毒蛇出洞般精准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窒息感瞬间袭来。强大的力量掐断了我空气的供给,也掐灭了我眼中最后一点反抗的火花。我的四肢开始无力地蹬踹,视野里的红色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黑暗,与那双永恒的深紫色眸子形成诡异的对比……
可是……
扼住我喉咙的力量骤然消失了……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刺痛让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但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瘫倒在地。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前方。
它缓缓看向我,那眼神似乎有瞬间的迷茫,下一秒,那紫色重新稳定,却似乎黯淡了不少。他试图向我迈出一步,身体却猛地一僵。
然后,像一座被抽走了基石的巨塔,他轰然倒地,就倒在我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那身黑白斑点的皮毛失去了所有光泽,那双深紫色的眸子也彻底闭上,了无生机。
通道里重新陷入了死寂,只剩下我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哼……你也……不过如此……”
疑问刚升起,一股无法抗拒的虚弱和黑暗便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身体的过度透支和严重伤势,终于压垮了我最后一丝清明。
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我最后看到的,是旁边那具无声无息的的躯体,以及这片吞噬了一切光亮的、无尽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