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宫墙被皑皑白雪覆盖,却掩不住檐角垂挂的大红灯笼张扬的艳色。十里红妆铺满长街,金箔贴就的双喜字在晨光中泛着刺目的光。叶惊澜凤冠上的东珠垂落额前,随着她缓步踏入喜堂的动作轻轻摇晃,冰凉的触感擦过滚烫的脸颊,恍惚间竟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尉迟燔身着玄色喜袍立于祭坛中央,衣摆绣着的金线应龙蜿蜒至肩头,在他眉间却晕开一抹前所未有的温柔。当他伸手牵住她颤抖的指尖时,叶惊澜清楚看见他眼底流转的星辉——那是她用四十九日情丝为引,才堪堪换来的凡人情愫。“惊澜,你在发抖。”他的声音裹着暖意,掌心的温度透过喜服灼烧着她的皮肤。
三拜九叩的仪式在压抑的寂静中进行。叶惊澜垂眸望着交叠的衣摆,红绸下藏着的灭魂钉正贴着大腿内侧发烫。当尉迟燔俯身吻去她额间朱砂时,她闻到他身上混着龙涎香的气息,那是她亲手为他调制的安神香。记忆突然翻涌,昨夜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婚书,狼毫笔尖蘸着的朱砂滴落在她腕间,晕开的红痕竟比此刻嫁衣更艳。
喜宴散场时,雪下得愈发急了。叶惊澜扶着鎏金烛台,看着尉迟燔遣散宫人。他褪去外袍,露出内里绣着并蒂莲的中衣,眉间情丝纹路在烛火中若隐若现。“过来。”他朝她伸出手,发冠上的青玉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叶惊澜踩着满地落红走近,广袖下的灭魂钉已经出鞘,寒芒藏在袖口的阴影里。
红烛突然爆出灯花,尉迟燔的笑容在跳跃的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指尖抚过她泛红的眼角,拇指轻轻擦去她睫毛上凝结的雪水:“哭什么?今日该是欢喜的日子。”叶惊澜仰头望他,喉间泛起腥甜。眼前人眼底的情意太过炽热,烫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猛地踮脚吻住他,尝到他唇上残留的梅子酒味道,咸涩与甘甜在齿间纠缠。
尉迟燔怔愣瞬间,叶惊澜的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六颗灭魂钉如毒蛇出洞,破空声撕裂喜房内的旖旎。第一枚钉入膻中穴时,尉迟燔的瞳孔骤然收缩;第二枚穿透灵台穴,他闷哼着喷出一口鲜血,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烫得她闭上眼。灭魂钉上缠绕的银丝刺入皮肉,那是她剜出的情丝,此刻却成了绞碎他神魂的利刃。
“为什么......”尉迟燔踉跄着后退,玄色喜袍被鲜血浸透,在青砖上晕开狰狞的花。他撞翻案几,烛台倾倒,火苗顺着帷幔迅速蔓延。叶惊澜看着他单膝跪地,苍白的手指死死抠住地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混着灰烬。他抬起头时,眉间情丝纹路正在崩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你可曾爱过我?”他的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叶惊澜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灵力,喉间翻涌的鲜血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想起熔炉前剜取情丝的剧痛,想起他偷偷藏起她绣坏的香囊时耳尖的红。“从未!”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剜自己的心,嘴角溢出的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嫁衣上,红梅般刺眼。
转身的刹那,叶惊澜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火势舔舐着她的裙摆,她却不敢回头。泪水砸在衣角未化的雪痕上,转瞬成冰。喜房外的雪越下越大,掩盖了屋内传来的呜咽,也掩盖了她颤抖的脚步。而那枚藏在袖中的灭魂钉,此刻正灼烧着她的掌心——那里纹着尉迟燔为她点的守宫砂,红得像一滴永远落不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