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机场的接机大厅人声鼎沸。樊振东走在队伍最前面,胸前金牌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球迷们的欢呼几乎掀翻屋顶,鲜花和国旗不断递到他面前。
"樊振东!看这里!"
"能展示一下金牌吗?"
"这次夺冠最想感谢谁?"
记者们的问题如潮水般涌来。樊振东礼貌地微笑应答,目光却不断扫视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苏娩说过会来接机,但此刻却不见踪迹。
"小胖,车在等了。"林指导拍拍他的肩膀。
回训练基地的大巴上,樊振东掏出手机,苏娩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天的:"明天见,有惊喜给你。"他拨通电话,却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一种莫名的不安爬上心头。樊振东打开社交媒体,搜索苏娩的名字,最新的一条是她三天前发的栖墨斋关门照片,配文简单:"一个章节的结束。"评论区充斥着各种猜测和流言,有人甚至说她已经出国了。
不可能。樊振东摇摇头。苏娩如果要走,一定会当面告诉他。也许她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大巴驶入训练基地,欢迎横幅已经挂起。队员们依次下车,樊振东却站在原地不动。
"教练,我想请半天假。"他突然说。
林指导挑了挑眉,"刚回来就要请假?"
"有重要的事。"樊振东的眼神坚定。
林指导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明白了什么。"去吧,明天早训别迟到。"
樊振东连行李都没拿,只背着随身包就冲出了基地。他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苏娩暂住的公寓。
一路上,他的手指不停敲击着膝盖。窗外景色飞逝,却比不上他脑海中闪过的各种念头。为什么苏娩不接电话?那个"惊喜"是什么?伦敦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樊振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敲门无人应答,他掏出苏娩之前给他的备用钥匙——她说过随时欢迎他来。
门开了,公寓里一片寂静。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照进来,地板上纤尘可见,显然刚刚被打扫过。家具还在,但那些从书店搬来的纸箱已经不见了。
"娩娩?"樊振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餐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樊振东的手微微发抖,拆开信封,里面是两页信纸和一把钥匙。
"亲爱的振东: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飞往伦敦的飞机上了。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看到你站在世乒赛最高领奖台上的那一刻,我既骄傲又不舍。骄傲的是你实现了梦想,不舍的是...我们终究来自不同的世界。
你属于赛场,属于掌声和荣耀;而我,需要去寻找被搁置太久的文学梦想。伦敦的工作坊是个难得的机会,就像世乒赛之于你一样重要。
栖墨斋已经关闭,但那些珍贵的记忆不会消失。我把爷爷完整的训练笔记留给了你,就在书店原来的柜台抽屉里。希望它们能继续帮助你创造更多辉煌。
不要来找我。三个月的分离对我们都是考验——若缘分足够,自会重逢。
永远祝福你的,
娩"
信纸下方附着一张机票复印件:今天下午3点,北京直飞伦敦。樊振东看了看手表——现在是4点半,飞机已经起飞一个半小时了。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胸口像被挖空了一块。苏娩走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甚至没给他挽留的机会,没让他说一声再见。
钥匙是书店的。樊振东紧紧攥着它,金属齿痕陷入掌心。他必须去一趟栖墨斋,至少拿回那些笔记——那是苏娩爷爷的心血,也是他们之间最珍贵的联系。
胡同比记忆中更安静。栖墨斋的招牌已经摘下,只留下墙上淡淡的痕迹。橱窗被报纸从里面贴住,看不到内部情况。樊振东用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而入。
书店内部比他想象的更整洁。大部分书架已经搬空,只剩下几个沉重的实木架子还立在原地。地上用粉笔画出了每个书架原来的位置,像是等待某天能物归原处。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勾起了樊振东的回忆——他第一次来这里时,也是这样被这股气息所吸引。那时的他只想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躲一躲,却意外被一本书砸中,从此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柜台还在原位。樊振东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牛皮纸包裹的笔记本,比他之前见过的更厚实。他小心地翻开,发现这是苏娩爷爷的完整训练笔记,包括许多从未示人的高级技巧和战术分析。
笔记本扉页夹着一张照片,是年幼的樊振东与苏教授在乒乓球台旁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与未来冠军樊振东,2003年夏"。那时的他一脸稚气,正专注地听苏教授讲解什么。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樊振东喃喃自语。
一阵风吹来,掀动了笔记本的页面。樊振东突然注意到某些页边有新鲜的笔记——是苏娩的字迹!她不仅整理了爷爷的笔记,还在旁边添加了自己的理解和注释,甚至标注了哪些技巧适合樊振东现在的打法。
最后一页是苏娩写给他的一段话:
"振东,
整理这些笔记时,我才真正理解爷爷对你的期许。他看到了你身上那种罕见的品质——不仅有过人的天赋,更有不懈追求卓越的精神。
无论相隔多远,请记住,有个人一直在为你加油。
——娩"
一滴水珠落在纸面上,晕开了墨迹。樊振东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他匆忙擦去泪水,却越擦越多。世界冠军樊振东,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助。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夏季的暴雨说来就来。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上天也在为这场离别哭泣。
樊振东站在空荡荡的书店中央,雨水从没关严的门缝渗进来,打湿了他的鞋尖。他应该回训练基地,准备接下来的亚运会;他应该联系经纪人,处理堆积如山的商业邀约;他应该...但他只想站在这里,在这个他与苏娩故事开始的地方,多停留一会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指导:"明天早训别迟到,赞助商要来看新科世乒赛冠军。"
樊振东没有回复。他又拨了一次苏娩的电话,依然是语音信箱。这次,他留下了留言:
"娩娩,我收到了你的信,也找到了笔记。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已经落地,是否能听到这段话...但我想告诉你,没有什么'不同的世界',只有我们共同创造的这个世界。三个月,我会等你。如果那时你不回来...我就去伦敦找你。"
挂断电话,樊振东的目光落在墙角——那里有一本被遗落的书,《月亮与六便士》,正是当初砸中他的那本。书已经有些旧了,封面还有被砸凹的痕迹。他弯腰捡起来,翻开扉页,上面是苏娩熟悉的字迹:"给被书砸中的有缘人"。
雨越下越大。樊振东将书和笔记本小心地装进防水背包,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后门传来轻微的响动。
"有人吗?"他警觉地问。
响动停止了,然后是钥匙转动的声音。后门缓缓打开,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
苏娩。
她瞪大眼睛看着樊振东,嘴唇微微发抖。"你...怎么会在这里?"
樊振东的心脏几乎停跳。"你不是去伦敦了吗?"
"我...改签了明天的航班。"苏娩放下行李箱,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想来拿最后一些东西..."
他们隔着空荡荡的书店对视,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我看到了你的信。"樊振东声音嘶哑。
苏娩低下头,"我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一点也不好!"樊振东突然提高音量,几步走到她面前,"你怎么能替我做决定?怎么知道什么对我'好'?"
苏娩被他的爆发吓到了,后退一步抵在墙上。"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有那么多责任和期待,而我..."
"而你是我最重要的部分。"樊振东打断她,声音又软下来,"没有你,那些金牌和荣耀有什么意义?"
雨从苏娩的头发上流下,混合着泪水。樊振东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水珠,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我看了爷爷的完整笔记,"他轻声说,"还有你加的那些注释...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打法,比任何教练都懂我需要什么。"
"那只是纸上谈兵..."
"不,那是爱。"樊振东捧起她的脸,"你爱我,所以能看出我看不出的问题。就像我爱你,所以知道你离开是为了我好,但那恰恰是最让我痛苦的。"
苏娩的眼泪决堤而出。"我怕...怕我们的差距太大,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悔?"樊振东苦笑,"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早点告诉你,金牌和荣耀都会褪色,唯有你是我想用一生珍藏的宝藏。"
窗外的暴雨达到顶峰,雷声轰鸣,但书店内却出奇地安静。苏娩看着樊振东,眼中的犹豫渐渐融化。
"我的飞机明天中午..."
"退掉它。"樊振东斩钉截铁地说,"或者改期。给我三个月,等我比完亚运会,我陪你去伦敦。我可以训练,你可以写作,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在两个世界里都找到平衡。"
"这...可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樊振东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世乒赛金牌,挂在苏娩脖子上,"这枚金牌有你的一半,记得吗?从现在开始,我的每一场比赛,都有你的一份。"
苏娩抚摸着金牌,突然破涕为笑。"你知道吗,爷爷当年在笔记里写过,你最大的优点不是天赋,而是'知冷暖'——懂得珍惜真正重要的东西。"
"那苏教授有没有告诉你,"樊振东将她拉入怀中,"他早就预见到我们会在一起?"
"胡说。"苏娩轻捶他的胸口,却没有挣脱怀抱。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穿过书店的窗户,在地上投下一道彩虹般的光斑。樊振东低头吻住苏娩,在这个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开启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