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远站在公司实验室外，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密封袋，里面装着昨晚从祁瑾的"安神茶"中偷偷留下的残渣。他犹豫了十分钟，最终还是把密封袋塞回口袋，转身走向电梯。
"祁总？"林妍从会议室探出头，"并购案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祁明远点点头，跟着她进了会议室。桌上堆满了文件，最上面是一份人员背景调查报告。
"这是对方公司高管的背调，"林妍递过文件，"第三页有异常。"
祁明远翻开文件，看到一个名叫周炜的财务总监照片下标注着"曾用名：周莉"，性别栏却是"男"。
"变性人？"祁明远挑眉。
"不仅如此，"林妍压低声音，"他前妻声称他有人格障碍，离婚时闹得很不愉快。法务部建议特别关注他的财务审批权限。"
祁明远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林妍，你大学是心理学辅修对吧？如果一个人刻意破坏家电，就为了留在别人家里...这算什么行为？"
林妍的眼睛微微睁大。"这属于操控行为，目的是制造依赖或控制环境。"她停顿了一下，"祁总，您是在说您的...继子们吗？"
祁明远合上文件。"随便问问。"他站起身，"把这份报告发给法务部，让他们重点审查周炜经手的所有合同。"
回到办公室，祁明远锁上门，从书柜深处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第三页，上面记录着过去两周的睡眠情况：
"5月3日，饮用安神茶，入睡极快，梦境模糊，晨起头晕。
5月4日，未饮用，辗转难眠。
5月5日，饮用，深睡但醒来后记忆混乱，发现睡衣被更换却不记得何时所为。
..."
最新一条记录是今早加的："手指有轻微刺痛感，怀疑茶中可能有镇静成分。"
祁明远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太阳穴。也许他太敏感了，祁瑾只是关心他的睡眠。但那些被剪断的电线、消失的电池又怎么解释？
下班回家时，雨又下了起来。祁明远在电梯里碰到邻居陈太太。
"祁先生，你那两个儿子真懂事，"陈太太笑眯眯地说，"今天还帮我提了菜上来。"
祁明远勉强笑了笑。"他们...很热心。"
"长得也俊，像妈妈吧？"陈太太八卦地问，"怎么不见孩子妈妈来看他们？"
电梯到了。祁明远含糊地应了一声，快步走向自己家门。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爸，你回来了。"祁瑾站在门口，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他自然地接过祁明远的公文包，弯腰从鞋柜取出拖鞋，"饭马上好，你先休息一下。"
这种过度的体贴让祁明远脊背发麻。他走进客厅，发现祁瑜正趴在地毯上玩手机，电视机静音放着某个综艺节目。
"电视修好了？"祁明远问。
祁瑜头也不抬。"嗯，物业来修的，说是线路接触不良。"
祁明远走到电视后面检查，电源线接头上缠着电工胶布，看起来确实是维修过的样子。但他分明记得原来的断口是整齐的切割痕迹。
晚饭时，祁瑾做了清蒸鲈鱼和几样小菜。祁明远注意到鱼肚子里的葱姜被仔细挑出来了——这是他五年前的饮食习惯，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煮过的葱姜？"祁明远夹了一筷子鱼肉。
祁瑾的筷子停顿了一秒。"你以前说过。"他给祁明远盛了碗汤，"小心刺。"
祁瑜突然踢了祁瑾一脚，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祁明远假装没看见，低头喝汤。
饭后，祁明远说要去书房处理工作。他关上门，立刻打开电脑搜索"双胞胎母亲 周莉 出国"。几页结果翻过去，没有有用信息。他又尝试加上"再婚"关键词，终于在一个海外华人论坛上找到一条两年前的帖子：
[求助]继子问题如何解决？
发帖人：LilyZhou
内容：再婚丈夫的两个儿子(非亲生)行为异常，经常半夜站在床边看我们睡觉...
帖子最后更新停留在两年前，没有后续。祁明远记下账号，继续搜索，但再找不到这个LilyZhou的其他痕迹。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祁明远起身关窗，突然听到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爸..."祁瑜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枕头，赤着脚，"我能在这待会儿吗？打雷...我有点怕。"
祁明远皱眉。"你二十岁了。"
"小时候妈妈总把我们锁在储物间，"祁瑜的声音低了下去，"特别是打雷的时候，说我们的哭声会惹恼她的客人。"
祁明远胸口一紧。他知道前妻脾气不好，但没想到会这样对待孩子。祁瑜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大，睫毛投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就在沙发上坐会儿吧。"祁明远妥协了，转身继续查资料。
五分钟后，他感到一具温暖的身体贴上了他的后背。祁瑜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喷在他耳畔。
"你在查妈妈？"祁瑜看着电脑屏幕，"她死了。"
祁明远猛地转头。"什么？"
"车祸，去年的事。"祁瑜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她和那个美国人在拉斯维加斯酒驾，车子冲下山崖。"
祁明远震惊地看着祁瑜。"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祁瑜的手指缠绕着祁明远的一缕头发，"她带走我们的时候，你找过我们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祁明远心里。他确实找过，但前妻切断了所有联系，半年后他就放弃了。
"我..."
又一道闪电照亮房间，祁瑜突然钻进祁明远怀里。"抱我一下，就一下。"他颤抖着说，"像小时候那样。"
祁明远僵硬地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祁瑜的背。男孩身上有和他哥哥一样的淡香，像是某种草药的味道。祁瑜趁机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
"我们只有你了，爸爸。"祁瑜的声音闷闷的，"别推开我们。"
祁明远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继续那个尴尬的轻拍动作。书房门再次打开，祁瑾站在门口，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
"茶好了。"他的目光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嘴角微微上扬，"看来弟弟抢先一步。"
祁瑜不情愿地松开手，接过祁瑾递来的茶杯。"喝吧，爸，对睡眠好。"
祁明远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犹豫了一下。祁瑾的眼睛在台灯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浅褐色，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谢谢。"祁明远接过茶杯，假装喝了一口，趁他们不注意时把茶倒进了脚边的盆栽里。
半夜，祁明远被一阵窸窣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床边站着一个黑影。
"谁？"他猛地坐起来。
"是我。"祁瑾的声音，"你做噩梦了，在喊妈妈的名字。"
祁明远打开床头灯，发现祁瑾穿着睡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毛巾。
"你出汗了。"祁瑾坐下，伸手擦拭祁明远的额头。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要再喝点安神茶吗？"
祁明远摇头。"不用了，你去睡吧。"
祁瑾没有动。"你最近在躲着我们。"他直视祁明远的眼睛，"是因为林妍说了什么吗？"
"没有。"祁明远移开视线，"只是工作忙。"
"撒谎。"祁瑾的手指划过祁明远的脸颊，"你的睫毛会颤。"
这种过于亲密的触碰让祁明远浑身紧绷。他抓住祁瑾的手腕。"回去睡觉，祁瑾。"
祁瑾顺从地站起身，却在门口回头："爸，你知道为什么妈妈带走我们吗？"
祁明远的心跳加速。"为什么？"
"因为她发现我们更爱你。"祁瑾轻轻关上门，留下一室黑暗。
第二天是周六，祁明远借口公司有事早早出门。他开车来到城郊的一家私立检测机构，把密封袋交给工作人员。
"检测这里面有什么成分，特别是药物类。"他付了加急费用，"结果发我邮箱，不要电话通知。"
回程路上，祁明远接到祁瑜的电话。
"爸，你在哪？哥做了你爱吃的虾饺。"
"我中午不回去吃了。"祁明远看着后视镜中自己疲惫的眼睛，"你们自己解决吧。"
"那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家里冰箱空了。"祁瑜的声音欢快，"钥匙我们带走了哦。"
祁明远挂断电话，突然调转车头。二十分钟后，他站在自家门前，用备用钥匙轻轻打开门。公寓里静悄悄的，双胞胎确实出门了。
他径直走向祁瑜的房间。床上散落着几件衣服，书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祁明远犹豫了一下，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是些文具和充电器。第二个抽屉上了锁。
祁明远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信用卡，沿着抽屉缝隙滑动。随着"咔"的一声轻响，抽屉打开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电线——各种被剪断的电源线、数据线，整齐地捆在一起。旁边是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祁明远以为丢失的物件：一枚袖扣、几支钢笔、浴室柜里不见的那把剃须刀...
最下面压着一本相册。祁明远翻开，呼吸一滞——全是他的照片。有些是他近期在公司楼下被偷拍的，有些则是五年前的老照片，甚至包括他和前妻的结婚照，但前妻的脸都被黑色马克笔涂掉了。
相册最后一页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步骤"二字，下面列着几条：
1. 制造独处机会（修东西/做饭）
2. 身体接触循序渐进
3. 安神茶剂量每周增加0.5ml
4. 清除所有干扰因素(划掉，改为"处理林妍")
祁明远的手开始发抖。他迅速拍下这些内容，把一切恢复原状。正要离开时，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瓶药。拿起一看，是某种进口安眠药，标签显示开给"周莉"。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祁明远闪电般冲出房间，刚好撞见提着购物袋进门的双胞胎。
"爸？"祁瑾惊讶地挑眉，"你不是说不回来吃午饭吗？"
祁明远强装镇定。"事情办完了。"他接过祁瑾手中的袋子，"买了什么？"
祁瑜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你爱吃的都有。"他眨眨眼，"哥说要给你个惊喜。"
祁明远跟着他们走进厨房，看着双胞胎默契地整理采购的物品。祁瑾切菜的动作行云流水，祁瑜在一旁递调料，时不时偷吃一口。这画面本该温馨，现在却让祁明远脊背发凉。
晚饭时，祁明远借口接电话，躲进阳台拨通了林妍的号码。
"帮我查一个人，"他压低声音，"周莉，女，大约45岁，可能去过美国。有两个双胞胎儿子。"
"您前妻？"林妍敏锐地问。
祁明远没有否认。"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他转身发现祁瑾就站在落��窗内，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听了多久。
"要下雨了，爸。"祁瑾推开玻璃门，"进来吧，别着凉。"
那天晚上，祁明远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这次他梦见前妻站在床边，浑身是血，嘴唇蠕动着说："他们杀了...他们..."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时，镜子里赫然出现祁瑾的身影，就站在他身后。。
"又做噩梦了？"祁瑾递来毛巾，"喝点茶会好受些。"
祁明远没有接。"祁瑾，"他深吸一口气，"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镜中的祁瑾表情丝毫未变。"酒驾，我说过了。"
"具体在哪里？什么时候？"
"去年十一月，内华达州。"祁瑾向前一步，几乎贴上祁明远的后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祁明远转身面对养子。"因为我想去祭奠一下。毕竟...曾经是一家人。"
祁瑾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祁明远毛骨悚然。"好啊，"他轻声说，"等我们一起去。"
回到床上，祁明远辗转难眠。凌晨三点，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检测中心发来的邮件：
"样本检测结果：含有人工合成的苯二氮卓类衍生物(镇静剂)及微量东莨菪碱(致幻成分)。此组合可导致顺从、记忆缺失及情感依赖。请注意，未经医嘱使用此类药物属违法行为..."
祁明远删掉邮件，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他知道自己应该报警，应该立刻把双胞胎赶出去。但当他想起祁瑾为他掖被角的温柔，祁瑜窝在他怀里颤抖的样子，一种扭曲的留恋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们只是太缺爱了，他对自己说，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个决定，将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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