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鸢尾（下）

我接过可可，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原来黄总还有这手绝活。"

他忽然凑近，指尖掠过我耳垂："这里沾了颜料。"雪松味的香水混着可可的甜香扑面而来，让我想起深秋午后晒过太阳的毛毯，温暖得让人想沉溺。

画室外传来闷雷般的声响，是电动遮光帘在缓缓拉开。阳光忽然倾泻而入，照亮黄子弘凡眼中跳动的光斑。他退后半步，指尖摩挲着咖啡杯沿："以后如果需要模特，我...可以帮忙。"

我忽然想起领证那天他说的话，关于"不必改变生活"的承诺。此刻看着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在画室里却像个初次表白的少年，忽然觉得这场被利益捆绑的婚姻，或许也能长出些意料之外的枝桠。

"好啊，"我举起可可杯，与他轻轻相碰，"不过先说好，我的模特可是要付稿酬的。"

他笑出声，眼尾的细纹在阳光下格外温柔："没问题，苏小姐。"他忽然伸手，替我拂开落在肩头的发丝，"不过我更想听你叫我…黄子"

搬进半山别墅的第三周，我在黄氏艺术基金会的首场个展筹备会上第一次见到了黄子弘凡的职场状态。投影屏上滚动着他亲手修改的策展方案，袖口微卷露出腕表，指尖敲在会议桌上的节奏精准如秒针——那是我在画室见过的、握炭笔时同样稳定的手势。

"苏小姐的作品需要独立的光影动线。"他忽然抬头，视线掠过坐在角落的我，"把3号展厅的穹顶玻璃换成可调光材质，预算算在我的特别项目里。"

总监们纷纷点头，只有我注意到他在说"苏小姐"时，笔尖在方案边缘画了朵歪扭的鸢尾花。散会后我抱着画稿走向他，落地窗外的晚霞正给CBD镀上金边："黄总对画展的细节比我这个作者还上心？"

他合上文件夹，指尖划过我手腕内侧的防晒袖套："艺术家该操心画布，商人自然要操心怎么让画布发光。"忽然压低声音，"不过现在更想操心的是——"指腹蹭过我唇角的咖啡渍，"某人早上没吃早餐就来基金会。"

助理小崔适时递上保温盒："少夫人，先生让厨房煮了南瓜粥，配您昨天说的玫瑰酱。"看着他耳尖发红地转身整理文件，我忽然想起昨夜他趴在画室地板上帮我调丙烯颜料的样子，西装裤沾满钴蓝色斑点却浑然不觉。

周五傍晚突降暴雨，我抱着新完成的油画去黄氏大厦，在电梯间撞见抱着文件袋的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啊先生”

他盯着我画布上的鸢尾花，忽然开口："您是…苏小姐？”“啊…是，请问您是？”“哦，是这样，我是黄子大学时的教授，听说他结婚了，一直想来说声恭喜"

电梯镜面映出黄子弘凡匆匆赶来的身影，衬衫领口微敞，领带歪在锁骨处——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陈教授，您怎么来了？"他挡在我身前半步，却在教授提到"当年在画室总画鸢尾花的姑娘"时，耳尖迅速烧红。

"原来黄总大学时的秘密被揭穿了。"电梯里只剩我们两人时，我戳了戳他僵硬的后背，"说吧，画了多少幅我的背影？"

他突然转身，电梯灯光在镜片上投下细碎光斑："从新生欢迎会第一次看见你穿白裙子坐在梧桐树下，到毕业展你站在自己的《雨夜鸢尾》前——"喉结滚动，"一共三十七幅，都在老宅的阁楼里。"

电梯"叮"地停在顶层，他忽然按住开门键，低头在我额角落下极轻的吻："现在后悔没早点让你知道"

雨滴敲打玻璃幕墙的声音里，我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原来这个总被财经版称为"商业机器"的男人，早把青春里的心动都藏进了每一道素描线条。

筹备画展的最后一个月，黄子弘凡常把视频会议搬到半山别墅的画室。我在画架前调色时，他就坐在落地窗边的矮桌旁，膝头摊着文件，指尖却在速写本上沙沙作响。

"黄总，您再这样画下去，董事会该以为您转行当插画师了。"我瞥见速写本上的自己——扎着马尾咬笔杆的样子，脚踝交叠的细节精准得可怕。

他合上本子，屏幕蓝光映出眼底的疲倦："比起听他们争论港口扩建方案，看你皱眉调赭石色更有意思。"

忽然起身走近，指尖掠过我手背的颜料，"明天陪我去港口视察？你可以画货轮和起重机，工业风的鸢尾花应该很特别。"

次日在颠簸的渡轮上，他西装革履地蹲在甲板上帮我固定画架，海风掀起他的领带，却认真地指着远处的灯塔

"这里的光影适合画轮廓，要不要试试用炭笔？"当我的笔尖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时，他忽然说："其实我第一次学素描，就是想画清楚你睫毛在眼下投的影。"

开展当天，黄子弘凡穿着我选的雾蓝色西装，腕间换成了我送的银质袖扣——上面刻着极小的鸢尾花图案。他站在《云端鸢尾》前接受采访，镜头一转却看见他对着画作轻笑，仿佛那不是展出的艺术品，而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

"苏小姐的作品总让我想起某个重要的人。"他对着话筒说，眼底映着画布上流动的金箔，"她教会我，即使是被利益捆绑的关系，也能长出带着晨露的花。"

后台休息室，我正调整项链时，他忽然单膝跪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上次在港口看见你盯着渔民的珍珠贝发呆——"打开盒子，是枚嵌着碎钻的鸢尾花胸针，"本来想等结婚周年送，但现在更想让它陪你完成每幅画作。"

指尖抚过胸针的珐琅花瓣，我忽然想起领证那天他画的小笑脸——原来这个习惯，早在我们相遇之前就已存在。

"所以黄总打算用珠宝贿赂艺术家？"我笑着别上胸针，"那我可要涨价了，以后当模特不仅要稿酬，还要..."

"还要什么？"他仰头望着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像极了他画里的模样。

"还要你每天陪我去顶楼看星星。"我忽然凑近，在他唇角落下轻轻一吻，"毕竟，我的专属模特先生。"

深冬的某个清晨，我在画室发现黄子弘凡正对着镜子画自画像。画布上的男人眼尾微垂，唇角沾着一点钴蓝色——那是我昨天调错的颜料。

"在画什么？"我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鼻尖蹭过他衬衫上的雪松气息。

"画一个被鸢尾花包围的笨蛋。"他转身，指尖掠过我睡袍上的颜料渍，"明明可以靠家族联姻过得轻松，却偏要在画布上磨出茧子。"

忽然低头吻住我，带着热可可的余温，"不过...这个笨蛋让我的玻璃房子里，永远有春天。"

雪粒敲打落地窗的声音里，我们的影子在画布上重叠。他腕间的百达翡丽停了——那是他昨天陪我调颜料时摘下的，而我的无名指上，钻戒不再冰凉，反而烙着他掌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