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暖阁外的琉璃瓦上凝着冰棱。高晞月望着富察氏主仆交换的眼色,忽然明白——这后宅的雪,从来不是落在宫墙上的细盐,而是裹着蜜的刀,藏在香里的毒。
她轻轻按住小腹,那里尚无半点动静,可她知道,从今日起,这枚虚晃的“珠胎”,将是她刺破这重重迷雾的,第一把刃。
茉心被拖出去时,忽然朝她眨了眨眼。高晞月这才惊觉,这丫头藏在袖口的,正是她今早故意“遗失”的、沾着富察琅嬅香灰的帕子。
原来早在她摔碎眉笔的那日,主仆二人便已在这盘棋里,埋下了第一枚暗子。
高晞月“王爷。”
她望着弘历眼底渐起的兴味,忽然轻笑出声。
高晞月“妾身方才在暖阁里闻见一味奇香,竟与嫡福晋身上的,一模一样呢。”
烛火无风自动,将众人投在墙上的影子晃成诡谲的形状。富察琅嬅颈间的东珠项链突然崩断,最大的那颗“东海明月”滚到高晞月脚边,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暗潮——原来这深宅里的每一缕香,每一口药,都是杀人的刀。而她高晞月,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对着铜镜掉眼泪的蠢妇了。
夜更深了,高晞月摸着腕间新得的翡翠镯子——是弘历方才赏的,比富察琅嬅那只更通透些。镜中女子的眉峰上挑,像出鞘的剑,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要想活,就得让自己变成毒,变成刺,变成别人碰不得的刃。”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子时三刻。她取出母亲留下的琉璃瓶,将里面的粉末撒进富察氏送来的香炉。蓝烟升起的刹那,炉底竟显出血色的咒文——正是三个月前诸英用来魇镇青樱的巫蛊字符。
茉心“格格。”
茉心端着参茶进来,鬓边别着朵新摘的红梅。
茉心“素心方才去了厨房,说是要给嫡福晋炖安神汤。”
高晞月望着跳动的烛火,忽然轻笑出声。她知道,这盘棋才下到中局。富察琅嬅以为用“珠胎”做饵能稳赢,却不知她早让茉心在诸英的安胎药里换了药引——那味看似补身的“紫河车”,实则是用曼陀罗花炮制的、能让人虚胖的假药。
高晞月“去把这炉香灰送给王爷。”
她将香炉推给茉心,指尖划过炉沿的并蒂莲纹。
高晞月“就说......妾身闻不惯这香,怕伤了腹中胎儿。”
雪又下起来了,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高晞月对着铜镜补妆,累丝金凤步摇在鬓边轻轻晃动,映得她眼底的光比往日更亮。她知道,当弘历看见那炉底的咒文时,富察氏苦心经营的贤良面具,终将像这冬雪般,化在晨光里,露出底下的血与骨。
而她,要做的不过是——静候,东风。
——
卯时三刻,晨雾未散。高晞月对着鎏金镜簪上红宝石步摇,那抹艳红如同一滴血珠坠在鬓边,与镜中递来的翡翠镯子相映成趣。昨夜茉心回报,弘历看了香炉底的咒文后,已命人将富察诸英的院子封禁,连素心也被拖去了慎刑司。
茉心“格格,嫡福晋遣人送了燕窝粥。”
茉心捧着描金食盒进门,指尖在盒底轻叩三下——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示意食盒被动过手脚。
高晞月揭开盒盖,碗底果然沉着半片花瓣。她嗅着那甜得发腥的香气,忽然想起前日在富察琅嬅屋里见过的西洋绘本,里面画着一种产自南洋的“百日红”,花瓣泡在热汤里会释放微量毒素,初时只觉乏力,旬月后便会心悸难眠。
高晞月“替我谢过福晋。”
她将粥推给茉心,后者会意地倒入铜盆,盆底立刻泛起细密的气泡。
高晞月“去把我院里新得的雪顶白茶送给嫡福晋,就说......这茶最能压燕窝的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