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吉恩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金属表面的寒意就顺着指节往上爬。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漫过他的视网膜。他僵在门槛边,喉结艰难地滚动,鼻腔里漫进铁锈与柠檬香混杂的腥甜气息——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沙发轮廓在阴影里蜷成一团灰影,布果垂落的发丝如同蛛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刀刃与皮肤摩擦的沙沙声清晰可辨,混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加吉恩数着她重复的动作,第七下时,布果腕间垂落的银镯突然轻碰刀柄,发出一声清响。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刺痛渗进骨髓。
记忆翻涌,那天雨夜,急救车的蓝光在窗帘上疯狂跳动,布果苍白的手腕缠着浸透血的纱布,像朵枯萎的白蔷薇。此刻黑暗吞噬了所有细节,他只能看见那抹反光的刀刃在皮肤上游走,忽明忽暗,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萤火虫。
“别数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却控制不住地默数到第三十二下。布果忽然发出一声模糊的轻笑,带着某种病态的愉悦,这声音让加吉恩的心脏猛地抽搐。他的脚步比意识更快,厚重的棉拖鞋陷进地毯,无声地缩短着距离。
当他的体温贴上布果单薄的后背时,她只是微微一僵,刀刃悬在半空。加吉恩能感受到她脊椎的凸起硌着自己的胸口,呼吸间是她洗发水残留的柠檬香,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的手臂穿过她颤抖的指尖,轻轻按住那把西瓜刀,刀刃贴着掌心的老茧,凉意刺骨。
“这次换我疼。”他将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疼就咬我。”布果的呜咽突然迸发,温热的液体渗进他的袖口,而那把刀,终于叮当一声坠落在地板上。
布果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在颤抖中破碎。她垂着沾血的手腕,看着自己在加吉恩衬衫上蹭出的深色印记,那团血迹正沿着棉布纹路缓缓晕开,像一朵正在凋谢的墨色花。“对不起,我又在做坏事了。”尾音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在潮湿的空气里。
她试图挺直脊背,却只换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结痂的旧伤,粗糙的疤痕硌得生疼,这痛感反而让她觉得真实。眼前的黑暗开始晃动,浮现出无数个相似的夜晚——加吉恩蹲在急诊室走廊,白大褂上还沾着她干涸的血迹,却仍耐心地给她剥橘子;订婚宴那天,他举着香槟杯的手微微发抖,眼中却盛满星光。
“你该后悔的。”布果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自嘲的苦涩。她能感觉到加吉恩环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体温透过浸透血的衬衫烙在皮肤上。记忆中那个人的话又在回响:“捅死他们,谁都别想好过。”此刻她终于懂了,谁都不会好过。爱也真的会变成伤人的利器。
地板上的西瓜刀映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刀刃上凝结的血珠摇摇欲坠。布果盯着那抹寒光,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加吉恩带她去看的萤火虫。那些小小的光点在夏夜的草丛里明明灭灭,就像此刻她生命中摇摇欲坠的希望。而身旁这个男人,却固执地想用体温将她捂热。
布果的头轻轻往后靠,彻底将自己的重量托付给加吉恩。她望着窗外零星的灯火,那些光点在潮湿的玻璃上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像散落在人间的星辰。喉咙发紧,她咽下酸涩,轻声说:“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话音未落,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滴在加吉恩交叠在她小腹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加吉恩手背,感受着他的存在。记忆突然闪回订婚那日,他为她戴上戒指时,指腹擦过她的皮肤,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此刻,那些细小的纹路仿佛都在诉说无声的承诺,熨帖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黑暗中,加吉恩的呼吸拂过她耳际,温热而安定。布果忽然意识到,他从未问过她为何一次次伤害自己,只是默默将绷带和碘伏摆在床头,在她噩梦惊醒时,永远握着她颤抖的手。
这份包容比任何安慰都更灼人,也让她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以后...”她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能让话语更有力量,“我会忍住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掷地有声。
她想起在属于他们的屋里,冰箱里加吉恩准备的早餐便当,想起他把客厅的夜灯调到最柔和的亮度,这些细碎的温暖突然变得清晰可触。
也许未来依然布满荆棘,但至少此刻,她想握紧这份来之不易的光,和眼前的人,一起走向有温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