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冰冷的、暴戾的情绪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瞬间吞噬了祝景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他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向后拉扯,仿佛沉入冰冷的海底,而另一个炽热、尖锐、充满破坏欲的灵魂骤然占据了主导。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凝滞。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祝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依旧是那张精致却苍白的脸,但某些东西彻底改变了。那双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幽紫色的火焰在疯狂燃烧,锐利、桀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缓缓扫过全场。
他嘴角勾起一个与祝景截然不同的、带着浓浓讥诮和邪气的笑容,冰冷而清晰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呵。”
只是一个单音节的冷笑,却让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又降了几度。
“祝景”没有去擦身上的污渍,甚至低头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那片狼藉,然后用一种慢条斯理、却带着巨大压迫感的动作,轻轻推开了祝义平还递着纸巾的手。
他抬起眼,目光精准地钉在还在“啜泣”的祝安阳脸上。
“不是故意的?”他重复着这句话,语调拖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这套路玩不腻吗?嗯?每次都是‘不小心’、‘没想到’……下次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祝安阳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委屈瞬间僵住,转而变成难以置信的惊恐,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
母亲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祝景!你胡说什么!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 父亲也沉下脸:“放肆!快给你妹妹道歉!”
“祝景”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和疯狂。
“道歉?”他歪了歪头,眼神轻蔑地掠过父母,最终又回到祝安阳身上,“该道歉的是谁?嗯?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不小心’?撕我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没想到’?”
他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包厢里。一些不知情的亲戚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惊疑不定地在祝景和祝安阳之间来回扫视。
祝安阳彻底慌了,眼泪这次是真的被吓了出来,语无伦次地反驳:“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爸妈,哥哥他冤枉我!”
“祝景”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却愈发显得危险:“我有没有冤枉你,你心里清楚。当然,在座的各位……想必也更愿意相信你们眼里‘天真无辜’的小公主。”
他的目光扫过脸色极其难看的父母和一脸错愕的祝义平,语气里的讽刺浓得化不开。
“够了!”爷爷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沉肃,目光如电地看向“祝景”,“小景!注意你的言辞!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祝景”对上爷爷的目光,脸上的狂狷稍稍收敛,但眼底的冰冷和倔强丝毫未减。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惨淡笑意的表情:
“爷爷,生日快乐。”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看来我这份‘大礼’,你们不是很喜欢。”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不再看任何人,甚至不在意身上还在滴答着果汁的狼狈,转身就朝着包厢门口走去。
“站住!”父亲厉声喝道。 母亲也气得发抖:“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试试!”
“祝景”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试试?”他轻笑一声,“你们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们推下楼后,连哭都不敢出声的祝景吗?”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将一室死寂、震惊、愤怒和难堪彻底关在身后。
厚重的包厢门隔绝了里面的世界。
“祝景”,或者说,此刻完全主导的祝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喘着气,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那股汹涌澎湃的、几乎要炸裂开的情绪还在体内横冲直撞。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手,以及身上刺眼的果汁污渍,扯出一个疯狂又带着点痛快的笑容。
“爽了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意识深处问道,是祝景。但带着极度的疲惫和一种空洞的平静。
祝渊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神依旧亮得骇人:“爽?还不够。真想砸了那桌菜……不过,也算出了口恶气。”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喂,你没事吧?”
祝景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回答:“……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从祝渊踏出那扇门开始,就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