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特别漂亮

初夏的午后，阳光已经带上了些许灼人的热度。高三教学楼下的小篮球场却人声鼎沸，气氛热烈——这是高三毕业前的最后一场年级篮球友谊赛，带着一种告别青春的仪式感。

沈然原本对这种活动兴趣缺缺，但架不住江烁软磨硬泡外加全班同学的起哄，最终还是换上了球衣。他依旧是场上最冷静的存在，技术扎实，跑位精准，不像其他人那样咋咋呼呼，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送出助攻或稳定得分。

江烁则像上了发条的兔子，满场飞奔，活力四射，大声呼喊，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是队伍里的气氛担当和得分利器。

祝景和陈默也站在场边围观，感受着这难得的、属于毕业季的放松和热烈。

比赛进行到下半场，比分胶着。江烁在一次激烈的篮板拼抢中，落地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伴随着一声短促的痛呼，重重地摔倒在地，抱住了自己的右脚踝。

场上的喧闹瞬间静止。

离他最近的沈然第一个冲了过去，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他蹲下身，眉头紧锁，脸上是罕见的紧张和凝重，声音却极力保持平稳：“别动，哪里疼？”

江烁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话都说不利索：“脚……脚踝……好像扭了……”

沈然二话不说，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脚踝，已经肉眼可见地迅速肿了起来。他脸色一沉，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背对着江烁，沉声道：“上来。”

“啊？不用，我……”江烁还想挣扎着自己站起来。

“上来。”沈然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罕见的强硬。

江烁看着沈然宽阔却略显单薄的后背，愣了一下，周围同学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把他扶到沈然背上。

沈然稳稳地托住他，站起身，步伐又快又稳地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甚至没跟其他人多交代一句。那平时看起来清冷的身影，此刻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祝景和陈默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去医务室的路不长，但趴在沈然背上的江烁却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脚踝一阵阵钻心地疼，但更清晰的是沈然颈侧皮肤传来的温度，和他因为用力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他微微侧过头，就能看到沈然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跳跃在沈然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上。

然后，他的目光撞进了沈然微微侧过来查看他情况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平时总是清冷得像结冰的湖面，此刻却因为奔跑和担忧，染上了一层急切的流光。阳光恰好落进他深色的瞳孔里，仿佛投入黑曜石的璀璨星光，亮得惊人，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温柔？

江烁看得愣住了，连脚上的疼痛都仿佛减轻了几分。他从未见过沈然这样的眼神，那么亮，那么深，仿佛藏着整个宇宙的星辰，却又清晰地只映出他一个人狼狈的影子。

沈然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很快转回头目视前方，只留下一个冷峻的侧脸轮廓和微微发红的耳根。

但那一刻的眼神，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江烁的心里。

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后确认是脚踝扭伤，需要冰敷和休息。沈然全程绷着脸，眉头就没松开过，严格按照校医的指示帮忙冰敷、固定，动作小心得近乎笨拙，却又异常专注。

江烁靠在病床上，看着沈然为他忙前忙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校医交代注意事项时听得比谁都认真，甚至细心地把他崴脚时甩飞的鞋也捡了回来，整齐地放在床边……

他看着沈然低垂着眼帘、小心翼翼替他调整冰袋的样子，看着那双骨节分明、平时只会握笔翻书的手，此刻正为自己而忙碌……

一种酸酸胀胀的情绪充满了江烁的胸腔，比脚踝的肿痛更加清晰。

等一切处理妥当，校医离开，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然才似乎松了口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江烁肿得老高的脚踝，眉头又皱了起来：“疼得厉害吗？”

江烁摇摇头，咧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没事儿！小伤！就是……可惜没打完比赛。”

沈然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江烁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忽然小声说：“阿然……”

“嗯？”

“你刚才……眼睛特别亮，特别好看。”江烁的声音更小了，带着点不好意思，却又无比真诚。

沈然明显怔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他猛地别开脸，站起身，语气重新变得硬邦邦的，却掩饰不住那一丝慌乱：“……胡说什么。好好休息。”

说完，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窗边，背对着江烁，假装看外面的风景，只是那通红的耳廓暴露了他远不平静的内心。

江烁看着他那别扭的背影，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连脚踝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少年的心事和悸动，如同这初夏的微风，悄然拂过心田，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