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的日常

电话拨通的瞬间，林瑶蜷缩在宿舍飘窗的软垫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磨得起球的灰色针织袜。这双袜子还是出发集训前妈妈硬塞进她行李箱的，如今绒毛被反复洗涤得东倒西歪，却裹着股淡淡的薰衣草柔顺剂味道。听筒里传来熟悉的水流声，像是厨房水槽的龙头没关紧，细密的滴答声混着瓷碗碰撞的轻响，妈妈应该正在厨房忙活，“瑶瑶？怎么想起打电话啦？”

“妈！”林瑶把发烫的手机贴在脸颊上，冰凉的金属边框压出红痕。窗外飘来集训楼旁玉兰树的甜香，沾着晨露的花瓣在阳光里轻轻颤动。她望着斜对面穿衣镜里的自己，泛着青黑的眼窝像晕开的墨渍，下颌线比离家时更锋利了些，忽然自嘲地笑出声，蓬松的丸子头随着动作晃出几缕碎发，“今天休息！我刚睡了个懒觉，现在满血复活！”说着还故意提高声调，对着听筒打了个响亮的哈欠，却在吸气时牵扯到后背拉伤的肌肉，闷哼声卡在喉咙里转成撒娇的尾音。

飘窗下方的水泥窗台被晒得发烫，林瑶把冻得发麻的脚贴上去取暖，突然摸到袜子破了个洞——是昨天跪地动作太猛勾到了地板的木纹。她慌忙把脚趾蜷起来，余光瞥见床头摆着的红花油，那是同屋陈雨薇悄悄留给她的，塑料瓶身还残留着黏腻的指印。厨房传来妈妈关切的追问，她捏着袜子破洞，声音却轻快得像振翅的雀鸟：“真的！昨晚十点就躺下了，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窗外玉兰树的影子在她膝盖上摇晃，那里还贴着半卷褪色的创可贴。

“那就好，我和你爸总担心你休息不好。”电话那头传来炒菜的滋滋声，妈妈的声音被油烟熏得有些模糊，“你上次视频里看着都瘦脱相了，是不是训练太累吃不好？”

林瑶盯着镜中自己凹陷的脸颊，喉结动了动。集训队的高强度训练让她最近掉了五斤，食堂的饭菜再丰盛，吞咽时也总觉得像在嚼棉花。但她还是对着手机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连眼角的细纹都挤了出来：“哪有！今天早餐吃了两个肉包，还有豆浆和茶叶蛋！食堂阿姨可疼我们了，看我多吃了个花卷，还额外塞给我根火腿肠！”她边说边用手指戳了戳自己脸颊，假装圆润的样子，却不小心碰到了颧骨处因跌倒留下的淤青，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对了妈，我们新学的舞蹈超好看！”林瑶突然坐直身子，窗外的阳光正好掠过她泛白的指节，“有个空中转体三周的动作，第一次练的时候我差点摔成‘四脚朝天’，不过现在已经能稳稳落地了！”她故意说得夸张，想让电话那头传来笑声，可换来的却是妈妈沉默片刻后的叹息。

“瑶瑶，要是太累了......”

“一点都不累！”林瑶几乎是抢着打断妈妈的话，脚踝处传来隐隐的刺痛——那是上周连续二十次踢腿留下的旧伤。她掀开裤脚，看着淤青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黄绿色，却用轻快的语气说，“我们队长还夸我进步快呢！而且今天休息，我准备和室友去逛附近的夜市，听说有卖超大份的水果捞！”

电话那头传来碗筷轻碰的脆响，像一串被揉碎的水晶。妈妈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半世操劳的温柔：“别硬撑，要是太累......”话音未落，林瑶猛地坐直，后腰重重撞到冰凉的窗框，发出闷响。这声响惊飞了窗外歇脚的麻雀，却让她瞬间清醒——绝不能让担忧顺着电话线爬进妈妈心里。

“真的不累！”她故意提高声调，尾音扬起欢快的弧度，膝盖上未愈的擦伤在布料摩擦下泛起细密的疼，“我们队长特别照顾我，昨天还教我怎么调整呼吸！而且你女儿是谁？当年在少儿舞蹈赛上摔破膝盖都没哭的！”回忆里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八岁的自己跪在舞台边，血珠渗进粉色蓬蓬裙，却咬着嘴唇跳完了整支舞。此刻她摩挲着舞蹈鞋磨破的边缘，那里沾着今天晨练的露水。

话音未落，走廊突然炸开银铃般的嬉闹声。四个队友们举着外卖奶茶酸梅汤蹦到窗前，趴在玻璃上冲着林瑶摆手，示意林瑶快些开门！林瑶对着她们比嘘的手势，耳尖却偷偷泛红。电话里妈妈还在絮叨“记得擦防晒霜”，温热的泪突然不受控地涌出，她慌忙仰头，让泪水倒流回眼眶，喉间哽咽着应下：“知道啦知道啦！”

转头望向天边玫瑰色的晚霞，集训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像被谁撒在灰幕上的碎钻。那些亮着灯的窗口里，藏着多少和她一样咬牙坚持的身影？海风般的回忆涌来，她想起深夜加练时队长递来的暖宝宝，想起压腿疼到发抖时队友偷偷握紧她的手，想起镜子里自己日渐利落的舞姿。

“妈，等我拿了奖，咱们全家去海边玩！”林瑶用袖口蹭掉眼角的湿润，窗外的玉兰花瓣正巧落在手机屏幕上，像上天送来的粉色印章，“我要跳支专属的舞蹈，就在沙滩上！海浪是伴奏，贝壳当观众，你和爸就坐在躺椅上，看你们最骄傲的女儿发光！”

风掠过窗台，卷起她散落的发丝，混着玉兰香飘向远方。电话那头，妈妈轻轻笑了，笑声里有欣慰，有心疼，更有永远托举着她的爱意。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忍俊不禁的轻笑，带着熟悉的嗔怪：“好好好，我们就等着沾林大舞蹈家的光。”背景音里突然传来瓷勺刮过锅底的声响，“先不说了，你爸炖的海带排骨汤快糊了......”

“我要喝三大碗！”林瑶踮脚去够窗台上的奶茶，吸管刺破塑料膜的瞬间，甜腻的茶香漫开，“等集训结束，我要把家里冰箱塞满杨枝甘露！”她故意夸张地咂咂嘴，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林瑶起身时膝盖发出“咔嗒”脆响，她强忍着不适一瘸一拐去开门，发现是室友举着冰镇酸梅汤，用口型比着“快来喝”。“妈，不说啦！”林瑶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接过酸梅汤时冰凉的水珠滴在锁骨处，“室友找我出去玩，晚点再视频！替我亲亲爸爸！”

听见电话挂断的“嘟”声后，盯着黑掉的屏幕发起呆来。

“发什么呆呢？”陈雨薇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往她怀里塞了份汉堡，“明天要评级，今晚早点休息。”林瑶摸着包装袋上卡通小熊的笑脸，想起妈妈总说自己“报喜不报忧”，可此刻看着队友们挤在飘窗边分食炸鸡，听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忽然觉得那些藏在疼痛里的坚持都有了意义。

炸鸡的香气混着酸梅汤的酸甜在宿舍里弥漫，苏蔓瘫在懒人沙发上，用吸管戳破奶茶杯顶的奶盖，“我投逛街一票！昨天刷到附近公园的蔷薇开疯了，拍照绝对出片！”她晃了晃手机里存的网红打卡照，粉色花墙在屏幕里层层叠叠，看得人挪不开眼。

“可是商场周年庆！”陈雨薇咬着汉堡突然坐直，睫毛上还沾着炸薯条的碎屑，“运动品牌打五折，我那双战靴早就该退役了！”她抬起脚，舞鞋鞋尖磨得发白，破洞处用彩色线勉强缝补，像朵倔强的小花。

唐棠从薯片袋里抽出根波浪纹薯条，在半空画了个问号：“要不先去商场囤零食？上次买的牛肉干根本撑不到下次休息日。”她说话时脸颊鼓成仓鼠模样，腮边还沾着几粒盐粒，惹得林悦伸手帮她擦掉。

“我都行！”林悦抱着草莓圣代笑得眉眼弯弯，冰淇淋顺着勺柄往下淌，“只要别让我再对着把杆，去哪儿都行！”她模仿教练压腿的姿势，夸张地龇牙咧嘴，逗得众人笑作一团。

林瑶窝在飘窗角落，把酸梅汤的冰块含在嘴里。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集训第一天，同样是这样的午后，她们挤在这间宿舍互相自我介绍。此刻月光从玉兰树缝隙里漏进来，在众人笑闹的脸庞上投下细碎光斑。她突然指着窗外：“先去公园拍照，等太阳落山再逛商场！既能拍到蔷薇，还能赶上商场的夜景灯光！”

“附议！”苏蔓举起奶茶杯当香槟，和众人碰出清脆声响。炸鸡碎屑在笑声里纷飞，酸梅汤的气泡咕嘟作响，她们叽叽喳喳讨论着穿搭，全然忘记了白天训练的疲惫。窗外的玉兰花轻轻摇曳，仿佛也在期待着这群女孩即将奔赴的，专属于休息日的浪漫。

林悦突然从床底拖出个大纸箱，兴奋地掀开盖子：“姐妹们快看！我偷偷藏了仙女裙！”箱底躺着三条雪纺长裙，淡紫色的裙摆缀着珍珠，藕荷色的领口绣着蕾丝，还有条鹅黄色的纱裙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唐棠扑过去抓起鹅黄色那条，在身上比量：“穿这个去蔷薇花墙，妥妥的花仙子！”

“等等！”陈雨薇翻出手机相册，“我存了搭配攻略！”她划动屏幕，展示着蝴蝶结发饰、草编包和珍珠项链的搭配图，“再配上同色系的发带，出片率绝对200%！”说着，她从抽屉里摸出五颜六色的缎带，在空中甩成绚丽的弧线。

苏蔓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附近有家饰品店！上次路过看见好多复古发夹，正好配咱们的裙子！”她边说边在地图上标注路线，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眼底的雀跃，“买完饰品还能顺路去买网红绵绵冰，我收藏好久了！”

林瑶望着姐妹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泛起暖意。集训时的她们总是素面朝天，扎着利落的丸子头，穿着紧绷的练功服。此刻却像一群准备参加舞会的少女，为了一场平凡的外出精心打扮。她起身拉开衣柜，取出那条藏青色的改良旗袍——那是妈妈特意为她准备的，领口盘着精致的盘扣，下摆绣着淡雅的兰花。

“瑶瑶，这条裙子好适合你！”唐棠凑过来，轻轻抚过绸缎面料，“和蔷薇花墙的色调绝配！”林悦举着手机闪光灯当补光灯，陈雨薇已经开始研究拍照姿势，苏蔓则在整理大家的穿搭方案，宿舍里一片热火朝天。

月光渐渐西斜，玉兰树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长又缩短。她们换上美美的裙子，对着镜子互相整理裙摆，笑闹着往彼此口袋里塞湿巾和创可贴——这是舞者的习惯，随时准备应对磨脚的突发状况。当第一盏路灯亮起时，五个身影手拉着手跑出宿舍，像五朵绚丽的花，绽放在集训楼外的小路上。

五人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集训楼，晚风裹挟着玉兰香掠过发梢。苏蔓举着手机导航，带着众人拐进通往公园的小巷。路边的老槐树垂下枝叶，在她们的裙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悦突然踮起脚尖转了个圈，鹅黄色的纱裙扬起，惊飞了停在矮墙上的两只麻雀。

穿过青石拱门，大片蔷薇花海扑面而来。粉的像云霞，红的似火焰，藤蔓顺着铁艺围栏蜿蜒生长，织成一面缀满露珠的花墙。唐棠迫不及待地冲进花丛，把珍珠发卡别在耳后，对着镜头摆出芭蕾的提腕姿势；陈雨薇则蹲在角落，用草编包接住掉落的花瓣，准备拍一组“静物大片”。林瑶倚着雕花石柱，藏青色旗袍与粉蔷薇相映成趣，苏蔓举着手机连拍数十张，忽然惊呼：“逆光拍！发丝会发光！”

众人折腾近一小时，手机内存几乎告急。离开公园时，暮色已给天边染上蜜糖色。她们沿着梧桐大道漫步，拐进苏蔓念叨的饰品店。风铃叮咚作响，货架上缀满珍珠、水晶与彩绸，唐棠在发夹区挑得挪不开眼，林悦则被角落里的蕾丝手套吸引；陈雨薇精准锁定打折区，淘到三双芭蕾风发带；林瑶选了枚兰花形状的胸针，别在旗袍领口时，恍惚看见妈妈站在镜子前为她整理衣领的模样。

提着满载战利品的购物袋，五人直奔网红甜品店。玻璃橱窗里，各色绵绵冰堆成小山，草莓、芒果、奥利奥碎点缀其上。苏蔓点了招牌玫瑰味，挖起一勺，冰凉的甜香混着花瓣碎在舌尖化开；陈雨薇咬着红豆麻薯，突然指着窗外笑出声——街对面商场的霓虹亮起，巨型月亮灯悬挂在入口，像童话里的魔法城堡。

“最后一站！血拼！”唐棠挥舞着奶茶杯带队冲锋。商场里周年庆的音乐热闹非凡，运动品牌区挤满试鞋的顾客。林瑶扶着试衣镜系紧新舞鞋的鞋带，皮革贴合足弓的舒适感让她忍不住踮脚旋转；林悦抱着打折的运动袜，在更衣室门口跳起即兴芭蕾；苏蔓和陈雨薇则在零食区展开“囤货大战”，把鱼皮花生、牛肉干塞满购物篮。

直到商场广播响起闭店提醒，五人才意犹未尽地走出大门。月光为她们的裙摆镀上银边，手中的购物袋随着步伐碰撞出细碎声响。林瑶望着姐妹们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这偷来的半日欢愉，比舞台上的聚光灯更让人安心——那些藏在炸鸡香气、蔷薇花影与购物袋里的温暖，正是支撑她们在舞蹈路上勇往直前的力量。

推开海底捞红彤彤的店门，氤氲的热气裹挟着番茄与牛油的香气扑面而来。苏蔓深吸一口气，夸张地捂着肚子：“救命！光闻味道我就能炫三碗米饭！”

 唐棠熟门熟路地冲到调料台，芝麻酱、蒜泥、香菜堆成小山，还不忘往碗里撒了把跳跳糖：“秘制酱料，吃了能跳出《天鹅湖》！”林悦则抱着免费赠送的草莓慕斯小蛋糕，眼巴巴地望着隔壁桌正在表演的扯面师傅，面团在师傅手中甩出银亮的弧线，引得她跟着节奏挥舞手臂。

“先来二十盘肥牛！”陈雨薇豪迈地拍着菜单，却在服务员询问辣度时秒怂，“番茄锅和菌汤锅对半开，微辣就好……”她摸了摸膝盖上的旧伤，想起上次吃辣到胃疼，在训练时差点抽筋的糗事。苏蔓突然指着手机屏幕笑出声：“看这个！抖音上超火的隐藏吃法，虾滑塞面筋！”

等待上菜的间隙，服务员推着小车送来免费美甲。林瑶选了豆沙色，美甲师一边涂指甲油一边夸她手型漂亮，“这手一看就是跳舞的！”唐棠凑过来非要画朵小雏菊，结果被陈雨薇吐槽像“被踩扁的向日葵”。笑声中，番茄锅底咕嘟冒泡，飘起的热气模糊了镜片。

当毛肚在七上八下后裹满香油蒜泥，当虾滑在番茄汤里吸饱酸甜汤汁，五人彻底放下了集训时的矜持。林悦不顾形象地啃着炸酥肉，油星溅在鹅黄色裙摆上；苏蔓举着酸梅汤和众人碰杯，扬言要“把卡路里都碰碎”；林瑶悄悄给妈妈发了张火锅九宫格照片，配文“吃超饱！别担心”。

吃到一半，突然响起生日歌。隔壁桌的小朋友戴着生日帽许愿，服务员捧着蛋糕围唱祝福。唐棠眼睛发亮：“我们也假装过生日吧！”话音未落，五个脑袋凑在一起，对着空碗双手合十。林悦煞有介事地说：“祝我们的舞蹈永远热烈，永远自由！”

暮色渐浓，五个女孩抹着油光光的嘴走出店门。唐棠捧着送的小熊玩偶，林瑶拎着打包的零食袋，夜风卷起她们沾着火锅味的裙摆。路过橱窗时，五人对着倒影比心——明天又要回到练功房挥汗如雨，但此刻胃里的暖意，足以对抗所有疲惫。

夜色如墨，路灯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晕，五个女孩踩着轻快的步伐往集训楼走去。唐棠抱着小熊玩偶，突然模仿起海底捞服务员的腔调：“您好，这是为您准备的免费果盘～”惹得众人笑得东倒西歪，林悦差点把手里的零食袋甩了出去。

苏蔓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拍的搞怪合影：“快选张照片发朋友圈，就说‘今天的快乐是海底捞给的’！”陈雨薇凑过去，把自己啃得只剩骨头的鸡翅举到镜头前，“再配上九宫格美食图，馋死那些还在节食的舞蹈生！”

路过便利店时，林悦突然停住脚步，盯着冰柜里的冰淇淋两眼放光：“吃火锅怎么能少了冰淇淋！我请客！”她冲进去抱出五盒不同口味的雪糕，草莓味的递给林瑶，巧克力味塞给苏蔓，薄荷味的自己咬了一大口，凉得直跺脚。

回到宿舍楼下，玉兰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林瑶抬头望着集训楼亮着的零星灯光，想到还有队友在加练，心里微微发烫。唐棠突然张开双臂，在空地上转了个圈，小熊玩偶的耳朵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今天真是完美的一天！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别做梦啦！”陈雨薇笑着推了她一把，“明天早上六点的晨功可不会迟到。”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过今晚可以晚点睡，我下载了新的舞蹈视频，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林悦把吃完的雪糕盒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先说好，谁要是打哈欠，明天训练完就帮大家洗舞鞋！”五人笑着闹着往楼上走，楼道里回荡着清脆的笑声。

林瑶打开宿舍门，温暖的灯光瞬间将她包围。她看着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练功服，又想起白天在蔷薇花墙前的欢笑、商场里的血拼，还有海底捞热热闹闹的聚餐。那些藏在疲惫训练背后的小确幸，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虽然微小，却足够照亮追梦的路。她掏出手机，在家庭群里发了条语音：“妈，今天真的很开心。”

林瑶蜷在宿舍飘窗的软垫上，膝盖无意识地顶着冰凉的窗框，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睫毛发颤。QQ对话框里，光标在输入框一闪一灭，像悬在心头的小鼓。八点十七分，月光透过玉兰枝叶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斑，她盯着墙上歪歪扭扭的钟表，表盘的滴答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杨涛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写完作业了吧？他会不会在刷题？或者正和篮球队的男生们讨论战术？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又悬，三次打下的“在干嘛”都被她咬着下唇删掉，最终小心翼翼地敲出：“今天去吃海底捞啦！送了超可爱的小熊玩偶~”还附上一个比心的表情包，发完后又慌忙撤回，改成了眨眼的表情。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指尖残留的火锅香气混着玉兰花香，突然让她鼻尖发酸。集训楼外的夜风吹动纱帘，拂过她腕间贴着的创可贴——那是出发前杨涛在校门口塞给她的，歪歪扭扭的“加油”字样被汗水晕染得有些模糊，却固执地贴在磨破皮的地方。记忆突然翻涌，想起课间操时，那个总假装路过舞蹈室的身影，隔着玻璃窗比出的加油手势笨拙又可爱；想起分别那天，少年红着耳朵把素描本塞进她怀里，扉页画着扎丸子头跳舞的小人，裙摆被他用彩铅涂成彩虹，背面还写着“等你拿奖回来教我跳”。

她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望着对话框上方“对方离线”的灰色字样，喉咙发紧。小熊玩偶的绒耳朵蹭过脸颊，痒痒的，像杨涛每次偷偷塞给她水果糖时，欲言又止的眼神。突然，手机震了一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却发现只是系统推送的舞蹈视频，失望如潮水般漫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消息框上方迟迟没有跳出“对方正在输入”。林瑶把手机倒扣在腿上，冰凉的金属外壳隔着薄薄的睡裤，在皮肤上压出一道浅浅的红痕。她盯着天花板发呆，老旧的吊扇发出轻微的嗡鸣，叶片投下的细碎阴影在墙面上游移，像极了杨涛素描本里凌乱的排线——那些被橡皮擦出毛边的纸页间，藏着无数个偷偷描摹她跳舞姿态的午后。

集训楼外传来晚归队友的嬉闹声，苏蔓夸张的笑声混着唐棠哼起的小调，顺着虚掩的窗户飘进来。林瑶却数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每走一格都像重锤敲击在心上。她想起昨天训练时扭伤的脚踝，现在还隐隐作痛，多希望此刻能收到一句“有没有冰敷”；想起白天在海底捞分到的小零食，包装袋上印着可爱的卡通熊，第一反应就是想攒着带回去给杨涛。

飘窗角落的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失落。她伸手摸到枕头下的素描本，翻开夹着银杏书签的那页，画中扎丸子头的小人正在跃起，脚下踩着的不是舞台，而是缀满星星的夜空。楼下传来门禁关闭的提示音，走廊的脚步声渐渐稀疏，林瑶把手机翻过来，锁屏界面的时间显示“21:03”，对话框依旧安静得可怕，像被遗落在角落的独舞。

就在林瑶准备放下手机去洗漱时，屏幕突然亮起，震动的幅度惊得她差点把素描本甩出去。QQ提示音像突然奏响的舞曲，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锁屏上“杨涛”的名字后面跟着跳动的红色数字“1”，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连输错两次锁屏密码才打开对话框。

“刚在帮篮球队画海报！”消息后面跟着一张沾满颜料的手掌照片，指缝间还沾着蓝色的丙烯，“小熊玩偶呢？快给我看看！”林瑶眼眶瞬间发热，之前的失落像被阳光融化的薄霜。她迅速打开前置摄像头，把小熊玩偶举到脸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睛，按下拍摄键的手却突然顿住——画面里的自己，因为熬夜训练眼底泛着青黑，额角还贴着块小小的创可贴。

犹豫间，杨涛又发来消息：“等等！给你看个超酷的！”紧接着是一段模糊的视频，镜头里晃动的篮球架下，几个男生正在练习投篮，突然画面剧烈摇晃，传来杨涛兴奋的喊声：“进了！三分！”背景里响起起哄的欢呼，视频最后定格在他涨红的脸，鼻尖还沾着颜料，“下次等你回来，教你打篮球！”

林瑶笑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小熊玩偶的绒毛上。她抱着手机缩成一团，窗外的玉兰树在夜风里轻轻摇曳，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给对话框镀上一层温柔的银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一言为定！不过你要先学会我新学的旋转动作！”发送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三个月的距离，原来不过是藏在对话框里的只言片语，和那些未完待续的约定。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杨涛发来的语音通话请求。林瑶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电流声中传来少年气喘吁吁的声音：“刚跑回教室拿手机，累死我了！”背景里还隐约有桌椅挪动的声响，“对了，你集训辛苦吗？膝盖的伤没复发吧？”

“才不辛苦呢！”林瑶把小熊玩偶抱在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柔软的绒毛，“今天休息，我们去公园拍了好多照片，还逛了商场……”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白天的见闻，讲到海底捞的免费美甲时，故意提高声调，“我做了豆沙色，超好看！下次给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