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又起

深夜的GOG基地泛着冷白色的荧光，杨涛盯着屏幕上刚刷新的超话词条——#杨涛理想型#的热搜阅读量突破5亿，评论区密密麻麻全是粉红色的爱心表情。玻璃幕墙外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倒映出训练室门口GOG战队负责人王总的身影，对方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烟雾在走廊里盘旋成压抑的漩涡。

"小杨，聊聊。"王总推门而入，黑色鳄鱼皮公文包重重砸在战术分析桌上，震得数位板上的马克笔都在晃动，"看看这些数据。"他调出后台报表，粉丝画像里女友粉占比高达73%的数据刺得杨涛眯起眼，"上次你点赞林瑶微博，直接掉了八万核心粉，赞助商那边已经在施压。"

空调出风口的风声突然变得刺耳。杨涛扯了扯领口，那件印着GOG队标的黑色队服仿佛越勒越紧。他想起上周直播时，满屏飘过的"哥哥只看我"弹幕，还有私信里成百上千封手写情书，信封上的香水味到现在还残留在训练室的键盘缝隙里。

"战队需要你做个选择。"王总熄灭香烟，烟灰缸里堆着半截未燃尽的烟头，像极了他话语里的威胁，"要么公开单身人设，要么...我们只能启动违约条款。"合同细则在杨涛脑海里炸开——若因私人感情影响商业价值，他不仅要赔偿天价违约金，还将被禁止参加任何电竞赛事。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暴雨拍打着玻璃。杨涛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林瑶发来的消息："今天试镜又失败了，想吃你煮的泡面。"配图是她抱着剧本蜷在出租屋沙发上的照片，发梢还沾着横店片场的柳絮。记忆突然闪回在KSSC的日子，那时他们挤在狭小的宿舍里，他用冠军奖金买的小电煮锅咕嘟冒泡，她笑着说等他拿了世界冠军就结婚。

"考虑好了吗？"王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杨涛摸向左手腕，那里原本戴着的红绳手链被他藏在行李箱最底层，此刻却仿佛勒进皮肉里。训练室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战术板上的红蓝标记在雨幕中扭曲成牢笼，将他困在梦想与现实的裂缝里。

杨涛喉结上下滚动，干燥的唇瓣抿出一道苍白的痕迹。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林瑶补了句：“不过没关系，你好好训练，我们都要加油。”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眶发烫，那些藏在对话框里的思念，此刻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

“王总，我和她……”话未说完，训练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新来的助理抱着一摞赞助商文件闯进来，“涛哥，这是明天要拍的广告脚本，品牌方点名要突出‘电竞男友’人设。”摊开的文案上，“单身”“理想型”等关键词被红笔重重圈起，像无数个张牙舞爪的问号。

王总抬手示意助理退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新协议推到杨涛面前。纸张边角还带着复印机的余温，“恋爱限制条款”几个大字刺得人睁不开眼。“只要你签字，下个赛季的首发位、全方位的宣传资源，都不是问题。”他顿了顿，语气放软，“你也知道，现在战队需要流量，粉丝经济容不得半点风险。”

窗外的雨势愈发凶猛，雨滴砸在空调外机上发出密集的鼓点。杨涛想起上个月直播时，某个疯狂的女粉丝在弹幕刷屏：“你要是有女朋友，我就把你们俩的照片做成遗照！”当时他只是当作玩笑，如今却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手机第三次震动，这次是KSSC的老队友发来消息：“听说GOG给的压力很大？兄弟，别把自己逼太紧。”配图是他们夺冠时的合照，五个人勾肩搭背，脸上还沾着香槟泡沫。杨涛盯着照片里自己灿烂的笑容，突然发现自从转会后，他再也没露出过那样的神情。

“我需要时间。”杨涛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王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将协议留在桌上：“四十八小时，想清楚什么对你最重要。”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后，训练室陷入死寂，只有键盘待机时的轻微嗡鸣。

杨涛解锁手机，翻到和林瑶的聊天记录最顶端。2000多条对话，从早安晚安到深夜倾诉，每一条都沉甸甸的。他颤抖着手指打下一行字：“瑶瑶，我们……”光标闪烁许久，最终还是删掉了。窗外的闪电照亮战术板上“必胜”的标语，他却觉得自己像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蛾，越挣扎，丝线缠得越紧。

凌晨四点的训练室里，杨涛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机械地滑动着相册，从两人在夜市偷偷拍下的合影，到林瑶探班时偷拍他专注训练的侧影，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剐蹭。最后一张照片停留在去年跨年，林瑶举着烟花对镜头笑，火光映得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突然，手机弹出一条推送：“知名电竞选手疑似隐婚，粉丝脱粉回踩！”配图是某位选手和女生牵手的模糊背影。评论区瞬间炸开锅，谩骂声、嘲讽声铺天盖地，赞助商撤资的消息也接踵而至。杨涛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如果坚持和林瑶在一起，未来会面临的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林瑶的消息跳了出来：“涛涛，我都听说了。”短短几个字，却让杨涛呼吸一滞。还没等他回复，又一条消息传来：“我们分手吧。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更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失去梦想。”

泪水毫无征兆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杨涛颤抖着打字，却又一次次删除。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林瑶扎着马尾，递给他一瓶冰镇矿泉水，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青梅竹马的情谊，无数个互相陪伴的日夜，难道真的要在资本的压迫下，化为泡影？

门外传来脚步声，杨涛慌忙擦去眼泪，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王总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新的合同：“想好了吗？只要你公开单身，下个季度就有国际品牌代言，还有机会登上电竞春晚。”

杨涛盯着合同上密密麻麻的条款，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两个未来：一个是站在聚光灯下，被千万粉丝追捧，却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另一个是和林瑶携手走过平凡岁月，却要背负巨额债务，从此远离热爱的赛场。

“我签。”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王总满意地笑了，递上钢笔：“明智的选择。明天就发声明，公司已经准备好了通稿。”

杨涛接过笔，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落下笔尖，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也签下了与过去的诀别。这一刻，他失去的不仅是爱情，还有那个敢爱敢恨、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自己。

签约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是某种生命体征正在消逝的频率。杨涛盯着自己扭曲的签名，墨迹未干就被王总抽走协议，金属夹"咔嗒"扣合的声响惊得他肩膀一颤。手机屏幕亮起，林瑶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我们分手吧"，而置顶的粉丝群里，管理员已经在策划#杨涛单身宣言#的话题预热。

第二天清晨，GOG官博准时发布声明。配图是杨涛在训练室的侧脸，文案用加粗字体写着："专注电竞，暂不考虑私人感情。"评论区瞬间涌入十万条留言，粉色爱心和尖叫表情淹没了少数质疑的声音。赞助商官号纷纷转发，直播平台立刻推送首页，热搜榜从第七位开始疯狂攀升。

林瑶蜷缩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看着热搜词条的数字跳动。茶几上的泡面早已凉透，电脑屏幕里还开着最新的试镜通告——要求艺人"保持单身人设，配合CP营销"。她机械地滑动鼠标，忽然发现自己的微博私信暴涨，点开全是杨涛女友粉的辱骂："倒贴糊咖"、"蹭我哥哥热度"、"赶紧滚出娱乐圈"。

傍晚时分，杨涛的手机在直播间后台疯狂震动。二十多个未接来电里混着KSSC老队友的怒吼语音："你疯了？瑶瑶都被骂上热搜了！"他攥着手机冲进消防通道，却听见直播间里导播在喊："三、二、一，开播！"电子门重重闭合的瞬间，他对着黑暗嘶吼："我他妈能怎么办！"回声撞在金属墙壁上，碎成无数个绝望的音符。

深夜的横店依旧灯火通明，林瑶裹着羽绒服走在明清宫苑的石板路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杨涛发来的转账记录——五十八万，刚好是她违约金的数额。附言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照顾好自己。"她望着远处拍摄夜戏的剧组灯光，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那串冰冷的数字。

 凌晨三点的横店，林瑶蜷缩在保姆车后排，看着经纪人王芳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敲击。车内顶灯惨白，映得王芳精心描画的眉峰像两道锋利的刀。车窗外，细雨在路灯下织成朦胧的网，远处影棚还亮着零星的光，仿佛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停歇。

“好了。”王芳将手机倒扣在绒布座椅上，指甲在皮质表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公司法务部已经审核过，文案没问题。”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轻点屏幕，“你看，强调‘和平分手’‘不想占用公共资源’，既撇清关系，又显得大度。”

林瑶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喉咙发紧。“半年前”三个字像根刺，扎进她的心脏。明明上个月，杨涛还在微信里说要带她去海边看日出；明明三天前，他们还在为突然曝光的恋情互相安慰。而现在，一切都要被掩埋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

“可我们根本没……”话没说完，就被王芳打断。“瑶瑶，你清醒点！”王芳的声音陡然拔高，“现在全网都在骂你倒贴蹭热度，赞助商已经撤了三个！你是想彻底糊掉，还是想抓住这次翻身的机会？”她抓起化妆包，粗暴地往林瑶脸上补粉，“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新人，你要是再任性……”

手机突然震动，是杨涛发来的消息：“看到声明了。对不起。”林瑶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无法打出回复。王芳一把抢过手机，迅速拉黑了号码，“以后别联系了，对你对他都好。”

清晨六点，乐华娱乐官方微博准时发布声明。配图是林瑶去年参加活动的照片，笑容甜美却疏离。评论区瞬间涌入数万条留言，有人骂她“心机女”，有人赞她“洒脱”，更多的是杨涛女友粉欢呼“哥哥终于自由了”。

林瑶麻木地刷新着评论，突然看到一条熟悉的ID：“祝杨涛前程似锦”。那是她曾经用过的小号，如今却成了官方声明的一部分。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横店的街道开始喧闹，她望着镜中自己精致的妆容，突然分不清，这张脸上的笑容，究竟是属于林瑶，还是资本打造的提线木偶。

声明发布后的第七天，林瑶在新剧开机仪式上遭遇媒体围堵。镁光灯像无数把利剑刺向她的脸，话筒几乎要戳到唇边。"请问你和杨涛分手是否因为他的事业规划？""网传你因这段恋情被公司雪藏，是真的吗？"尖锐的提问此起彼伏，她握着金剪刀的手指微微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王芳像只护崽的母狮般挤开人群，黑色西装下摆扫过记者的镜头："瑶瑶现在专注演艺事业，请大家多关注她的新作品。"说着强行拉着林瑶走向保姆车，高跟鞋在红毯上踩出急促的声响。车门关闭的瞬间，林瑶听见某个记者大喊："听说杨涛刚拿下国际品牌代言，你会送上祝福吗？"

车内弥漫着压抑的沉默。王芳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满是营销号的通稿：《揭秘！十八线女星借恋情上位失败》《杨涛单身官宣后商业价值暴涨300%》。林瑶望着自己被P成表情包的照片，突然想起和杨涛在出租屋看喜剧电影的夜晚，那时他们笑到肚子疼，月光从破旧的窗帘缝里漏进来，温柔地裹住两个人。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瑶瑶，你爸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他说...说不管发生什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克制的哽咽，林瑶慌忙按下暂停键，生怕听到后面的话。后视镜里，王芳正对着手机那头的高层谄媚地笑着："放心，绝对不会再出乱子了。"

深夜的练习室，杨涛盯着屏幕里新代言的广告片。镜头里的自己穿着高定西装，戴着限量版腕表，嘴角挂着标准的商业微笑。弹幕疯狂滚动："老公好帅""哥哥终于摆脱那个女人了"。他突然想起林瑶说过，最喜欢看他打游戏时专注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个被包装成商品的自己。

更衣室里，他偷偷打开被没收三天的旧手机。99+的未读消息里，林瑶的对话框停在那句"祝杨涛前程似锦"。手指悬在删除键上许久，最终只是新建了个加密相册，把他们所有的合照都锁了进去。窗外的夜空中，城市霓虹太过耀眼，早已看不见儿时在老家能望见的星星。

半个月后的庆功宴上，林瑶端着香槟杯穿梭在觥筹交错间。某个投资人意味深长地说："小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跟着我，资源管够。"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渐渐下滑，林瑶强忍着恶心挤出笑容，突然瞥见宴会厅大屏正在播放GOG战队的夺冠直播。画面里，杨涛举起奖杯，对着镜头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疏离而公式化的笑容。

香槟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林瑶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意冲上鼻腔，她想起那年冬天，杨涛用羽绒服裹住冻得发抖的她，说："等我拿了冠军，就娶你回家。"而现在，他们都成了资本棋盘上的棋子，被推着走向各自的"前程似锦"，却永远失去了为彼此心动的权利。

三个月后的颁奖典礼，杨涛戴着GOG的冠军戒指站在领奖台上。聚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台下此起彼伏的尖叫中，他恍惚听见有人喊林瑶的名字。镜头扫过观众席时，他看到大屏幕里自己空洞的笑容，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变得滚烫，仿佛要灼烧进血肉里。

与此同时，林瑶在某网剧的杀青宴上收到剧组群消息。制片人阴阳怪气地说："早听劝和那个电竞选手撇清关系多好，现在资源不就来了？"她捏着香槟杯的手指发白，抬眼望向窗外璀璨的夜景，突然想起多年前和杨涛在天台上看星星的夜晚。那时他们以为，只要握紧彼此的手，就能对抗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