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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雨总是来得突然,伊森 · 本堂站在银座站西口的阴影处,黑色长柄伞滴水成线。伞骨间漏下的雨滴在他肩头洇出深色痕迹,像正在扩散的血迹。
下午三点十七分,通勤高峰尚未开始,但车站周围已经人头攒动。他左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部特殊改装过的手机——机身内侧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是他三年前在基辅任务中留下的。
震动传来时,他的心跳漏了半拍。三次短震,两次长震——紧急联络信号。
伊森不动声色地转身走进一家便利店,在杂志架前佯装浏览周刊。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串看似乱码的数字,他瞳孔微缩。
这是CIA东京站最高级别的加密信息,意味着要么是重大突破,要么是灭顶之灾。
“山本教授已确认叛逃意向。
72小时内需要接应。
优先级:红色。”
伊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山本健太郎——组织生化武器研发组前组长,三个月前从组织雷达上神秘消失。根据线人报告,这位教授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筑波市的私人实验室,当时他正在调试一组标着“EVE-α”的培养皿。
CIA追查这个人的下落已经两年有余,现在他居然主动要求叛逃?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到他手腕上,冰凉刺骨。伊森买了一份《日本经济新闻》走出便利店,在脑中快速梳理已知情报。
山本教授是东京大学生物化学领域的权威,二十年前被组织招募,主导开发生物武器。根据零星情报,他原本负责的项目代号“禁果”,是一种基因靶向病毒,后来因为“堕天使事件”被转调至“银色子弹”项目组。说来奇怪,明明组织里有雪莉这样的天才少女,她却始终被排除在核心研究之外。
回到位于六本木的安全屋,伊森启动了专用通讯设备。经过七重加密的视频通话里,东京站站长理查德 · 史密斯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CIA总部那面著名的星条旗。
“山本声称掌握了组织在东南亚地区的全部生化实验室据点坐标,”理查德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显得格外冰冷,“包括在缅甸的‘翡翠’基地和在菲律宾的‘珊瑚’设施。他要价五百万美元和新的身份。”
“可信度?”
“70%。他上周在横滨的实验室被琴酒突袭,三名助手当场处决。”理查德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画面,显示三个白大褂被押入黑色厢型车,“我们怀疑组织正在清理知情过多的科学家。”
伊森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山本教授的资料。照片上的男人六十出头,细框眼镜后是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睛。“接应计划?”
“后天午夜,东京湾12号码头。他会带着数据芯片出现。”理查德停顿了一下,“用‘信天翁’加密通道与他保持联系,每天三次心跳信号确认。”
伊森点头。信天翁是CIA最新研发的瞬时通讯系统,采用量子密钥分发技术,信息在读取后3秒内自动销毁,连设备本身都无法留存记录。理论上绝对安全——如果操作得当的话。
当晚23:47,伊森收到了第一条来自山本教授的信息。屏幕上闪烁的蓝色文字像是某种深海生物发出的冷光。
“他们监视着海关和机场。需要陆路撤离方案。——S”
“已安排。确认‘禁果’和‘银色子弹’资料完整性。——W”
三秒后,文字如预期般分解成数字尘埃,消失在电路深处。伊森却感到后颈一阵刺痛,仿佛有人正用狙击镜锁定他的脊椎。十七年卧底生涯养成的直觉很少出错。
接下来48小时里,信息如钟表齿轮般精准交换。山本教授提供了组织在冲绳的某个安全屋地址,伊森则规划了经长野县进入日本阿尔卑斯山脉的逃亡路线,一切都按计划推进。
直到第二天晚上23:03。
伊森刚发送完最后一次心跳确认,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加密的短信:“爸爸,能见面吗?紧急。——瑛海”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半秒。本堂瑛海——他的女儿,也是CIA安插在组织的卧底,目前还只是个底层组织成员。他们约定过,非生死关头绝不直接联系。手指不安的摸上贴身携带的伯莱塔92F——枪管内侧刻着女儿十八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祝福语。
他给瑛海回复了一个咖啡馆地址——那是他们多年前约定的紧急联络点,位于涩谷站附近的小巷深处。接着伊森迅速销毁了所有信息。
咖啡馆的灯光昏黄如旧,伊森选了最里面的卡座,背靠墙壁,视野覆盖整个店面。门铃响起时,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枪柄上。
本堂瑛海穿着米色风衣走进来,长发束成马尾,脸色苍白如纸。她比上次见面时瘦了许多,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
但让伊森真正警觉的是她右手不自然的姿势——那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好久不见,克里斯汀。”瑛海在他对面坐下,声音轻得像羽毛。她的左手在桌下做了个快速的手势:三点钟方向,两人监视。
伊森不动声色地搅动咖啡。“工作还顺利吗?”
“刚完成一个大项目。”瑛海的眼睛里闪烁着伊森读不懂的情绪,“但出了些意外……组长很生气。”
琴酒。
伊森立刻明白了。组织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而瑛海被派来试探他。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要么女儿已经被怀疑,要么组织在撒网捕鼠。
“意外总是难免的。”伊森推过去一杯红茶,“重要的是后续处理。”
瑛海的手指在杯沿划了一圈,留下一个微型数据芯片。伊森借着拿方糖的动作将它收入袖中,同时摸到了藏在袖口的刀片——必要时可以在一秒内割开敌人的喉咙。
“我得走了,组长在等报告。”瑛海突然站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别忘了,下周二东京湾见。”
伊森点头:“下次再聚。”
回到临时安全屋,伊森读取了芯片。里面的内容让他的血液几乎结冰——山本教授倒在血泊中的照片,拍摄于两小时前。照片边缘露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和一缕银色发丝。更可怕的是附加的监控截图,显示琴酒正在检查山本手机上的通讯记录。
琴酒已经动手了。
伊森立刻明白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他与山本教授的所有通讯都经过信天翁系统加密,但琴酒拿到了山本教授的实体手机。即使信息已销毁,通讯记录的时间节点和频率本身就是证据。组织最擅长的就是从蛛丝马迹中揪出叛徒。
回到临时安全屋,伊森启动了紧急销毁程序。他必须假设琴酒已经锁定了自己的位置。正当他准备离开时,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不是钥匙,而是撬锁工具。
伊森闪身到门后,伯莱塔稳稳指向入口。门开了一条缝,瑛海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右肩一片血红。
“他们……查到了通讯记录……”她喘息着倒在地上,“琴酒在排查所有……底层人员……”
伊森迅速锁门,扶女儿到沙发上。枪伤不深但流血严重,他熟练地取出急救包。“具体知道多少?”
“只知道……有老鼠与山本联系……”瑛海疼得脸色煞白,“琴酒从手机基站记录……锁定这个区域……半小时内会挨户搜查……”
伊森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琴酒亲自带队,标准程序会包括指纹、DNA和电子设备全面排查。即使他现在逃跑,也会留下足够证据牵连瑛海。
一个可怕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瑛海,听我说。”伊森握住女儿颤抖的手,“琴酒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人员。但如果你是被派来调查的人,而且成功揪出了叛徒……”
瑛海的手指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袖,骨节泛白,像是要把这最后的温度烙进血肉里。她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像被子弹击中的幼兽。
“我做不到……爸爸……我做不到……”
伊森的手掌覆上她的脸颊,粗糙的指腹擦去她滚落的泪水。他的眼神温柔得近乎残忍。
“我的身份资料经不起查。但你是组织的新人,如果能亲手处决叛徒,那你就可以快速进入组织核心部门。所以……你必须做到。”他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不是请求,是任务。”
他拿起瑛海的配枪——一把组织标准的瓦尔特P99,塞回她手中。他抓起她握枪的手,冰冷的金属抵上自己的胸膛。瑛海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枪,泪水模糊了视线,父亲的脸在氤氲中破碎成苍白的色块。
“记住射击角度。”伊森甚至调整了一下站姿,让弹道避开致命脏器,“第一枪要打在右胸第三和第四肋骨之间,第二枪……”
“闭嘴!”瑛海突然尖叫出声,眼泪糊了满脸。她疯狂摇头,发丝黏在湿漉漉的脸上,“我不要听这些!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逃,现在就走——”
伊森猛地捏住她的肩膀。他的瞳孔在暗处收缩成针尖,那是她童年做错事时才会看到的眼神。
“本堂瑛海。”他第一次用全名称呼她,每个音节都像刀刻进骨髓,“看看你手表上的追踪器。琴酒的人距离这里还有不到十分钟。你是要让我们两个都变成尸体,还是要让我这条命换你一张进入组织核心的门票?”
窗外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瑛海浑身发抖,枪口在父亲心口蹭出凌乱的红痕。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教她拆解瓦尔特P99时说过的话:“子弹只会朝一个方向飞,瑛海。你扣下扳机前,就得想清楚代价。”
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时间不多了。伊森凑近瑛海,额头抵住她的枪。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瞄准。”他命令道,“记住,开枪后立刻联系琴酒。告诉他,你跟踪我发现了与CIA联系的证据。”
“活下去,瑛海。为了我,也为了所有我们能拯救的人。”
第一声枪响震碎了夜晚的寂静。瑛海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震出了躯壳。伊森的肋骨间炸开灼热的疼痛,但他仍站着,鲜血迅速在衬衫上洇开,他的嘴角却带着笑,仿佛在说:“做得对。”
第二枪。这次她瞄准了左肩——就像父亲教过她的那样。伊森撞翻了茶几,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世界崩裂的哀鸣。
瑛海的脸被泪水浸透,但她的手已经不再颤抖。当第三声枪响回荡在安全屋中时,伊森倒在血泊里,瞳孔开始扩散。瑛海跪下来,把耳朵贴到他染血的唇边。
“狗牌……内侧……”他的气音像风中的蛛丝,“……要活着……”
她机械地点头,手指摸到他颈间的金属牌。当琴酒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时,她正用染血的手指按下通讯器:
“这里是水无怜奈。”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像人类,“已处决叛徒伊森本堂。”
挂断通讯的瞬间,她咽下满嘴的血腥味——不知何时,她把自己的下唇咬得血肉模糊。
当门被踹开时,琴酒银色的长发在走廊灯光下如同死神披风,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房间每个角落。
“干得不错,水无怜奈。”琴酒检查着伊森逐渐冷却的手腕,“看来我们找到老鼠了。”
伏特加从伊森口袋翻出那部改装手机:“大哥,需要带回去解密吗?”
琴酒冷笑一声,举枪对准手机连开三枪。“不必了。重要的是结果。”他转向水无怜奈,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怎么发现他的?”
水无怜奈的眼神如冰封的湖面:“下周二东京湾项目有合作,他是我的联络员,但最近我注意到他行为异常,于是暗中调查。”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组织比搭档更重要。”
琴酒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想今晚的事boss会很乐意听。”
雨水顺着安全屋的铁皮屋檐滴落,在水泥地上敲出细密的声响。水无怜奈站在昏暗的室内,双手垂在身侧,指尖仍残留着硝烟的气息。
琴酒背对着她,银色长发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面前的通讯屏幕闪烁着加密信号,片刻后,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机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Gin,你确定这个新人值得信任?”
琴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扫向身后的女人。她站得笔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唯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在阴影中微微发亮。
“她亲手处决了自己的联络员。”琴酒的声音低沉而笃定,“血溅到脸上时,她连眼睛都没眨。”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机械音再度响起:
“很好。既然如此,赐她一个名字吧。”
琴酒从风衣内袋取出一张黑色卡片,上面烫印着组织的乌鸦徽记。他随手一甩,卡片划破空气飞向水无怜奈,而她抬手精准地接住。
“从今夜起,你的代号——”
瑛海低头看向卡片,上面只有一个单词:
KIR
“基尔……”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抵住上颚,仿佛在品尝某种陌生的毒药。
琴酒走近一步,黑色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吗?”
瑛海没有挣脱,只是平静地回望他。
琴酒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子弹,在指间翻转,“甜美的外表,致命的本质——就像你今晚的表现。”
水无怜奈微微一笑,笑意未达眼底。
“我会让这个名字成为组织的利器。”
琴酒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转身走向门口。
“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基尔。”
门关上后,水无怜奈依然站在原地。她缓缓收紧手指,黑色卡片在她掌心皱成一团。窗外的雨声渐大,掩盖了她压抑的呼吸。
——“基尔”,一个用父亲的血换来的名字。
当黑衣组织的人离开后,基尔独自站在雨中。救护车带走了伊森本堂的遗体,他会被当作普通自杀案件处理,无人知晓其下埋葬的秘密。她的右手紧握着从父亲脖子上扯下的狗牌——真正的信息藏在夹层里,那是山本教授死前交给伊森的坐标。
雨水混合着泪水滑过下巴,但她知道,从今夜起,本堂瑛海已经和父亲一起死去,活下来的只有组织成员“基尔”。
她对着夜空轻声说:
“晚安,爸爸。”
作者碎碎念:
对基尔不算特别了解,虽然恶补了一下相关剧情,但不知道把握的对不对(接受批评ing😢)
下一章差不多贝尔摩德和波本就该出现了✌︎( ᐛ )✌︎再次回到主线
喜欢的话请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