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鬼门开,百祟行。
上百年来,青云古镇流传着一句禁忌:“一不入破庙,二不看枯井,三不走夜路。”破庙阴气蚀骨,枯井煞气缠身,而夜路走多了,总会撞上些不该看的东西。所以赶夜路的宁可睡乱葬岗——坟里的死人睡得沉,可破庙里的那些,从来都是醒着的。
洛阳城,祝清庄。七月初七,午时三刻。老人说,这一日,鬼门开,百祟行。活人避让,亡者索债。
祝家宅院内,祝大娘子盯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孙儿阿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孩子不过五岁,此刻却面色青灰,眼窝泛着瘆人潮红。喂到嘴边的米粥刚沾唇便哇地吐了出来,连胆汁都呕了个干净。
“郎中说是气血虚,可这哪是虚症,分明是撞了邪!”她颤抖着摸向阿宝的衣襟,昨日换下的里衣上,赫然沾着几缕湿漉漉的黑发,腥臭如腐水。
祝家世代书香,却从曾祖那辈起走了下坡路。嫖赌败家的儿孙耗空了祖产,连个秀才都没再出过。到这一代,只剩个病弱长子撑着门面。
阿宝,已是祝家最后的指望。“去请扶风山的仙人,快!”
洛阳城外三十里,有座山,远望如青屏垂天,近看却阴翳蔽日。
山名“扶风”,取的是“扶摇直上,乘风登仙”之意。可当地人都知道,这山上供的不是神仙,而是吃缘分的东西。
扶风山上有座道观,观里住着一位“玄霄子”。都说扶风山的神仙能医死人肉白骨,但能上山求救的人却少之又少。
缘由是,扶风山只救有缘之人、有福之人、心诚之人。就算你捧上金山银山也无用,它不要钱财,不求权贵,只问“缘分”。
缘分没到,跪死山前也无人理会。
祝安策马狂奔三十里,扶风山已在眼前。山门前,两侧对联鲜红如血:“生人勿近,死魂可渡。”
祝安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石阶上:“道长救命,我家小少爷危在旦夕!”
山门紧闭,唯有阴风呼啸。
暮色渐沉时,门缝突然渗出腥风,里面竟堆着数十具跪拜的干尸,个个保持着哀求的姿势。
“又是个不知死活的。”提白灯笼的小道童歪头看他,眼眶里没有眼白,“师父说,祝家祖上积的阴德,早在逼死那对母子时就耗尽了。”
灯笼光映出祝安惨白的脸。火光中,纸面上浮现出扭曲的人脸,像是被困住的魂魄在挣扎。
“不过嘛,”小道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师父说可以破例一次。”他侧身让路,祝安这才看清,那些干尸的膝盖都被铁链锁着,链条延伸向观内黑暗处,在地上拖出深褐色的血痕。
观内没有神像,只有七盏油灯摆成北斗。玄霄子盘坐灯阵中央,指尖缠绕着一缕湿发:“三十年前,祝家老爷把怀胎八月的通房丫头推进枯井时,可没想过今日吧?那丫头死后,腹中胎儿被井水泡了七天七夜,现在,它来找祝家讨肉身了。”
“要解此劫,需以命换命。”玄霄子甩出一张黄纸,血符如活物般蠕动,“让祝大娘子子时去枯井边喊三声娘亲饶命。”祝安刚接过符纸,突然惨叫,血符竟钻入他掌心,在皮肤下凸起成蚯蚓状的纹路。
小道童捂嘴轻笑:“这符要用至亲之血激活。你是祝家旁支吧,难怪师父选你来送信。”
下山时,祝安的马匹不见了。山道两侧的红布条无风自动,铜钱碰撞声里混着孩童嬉笑。
他狂奔到山脚,终于看见自家的马车——拉车的马匹倒毙在路中央,腹腔被掏空,里面塞满了湿漉漉的黑发。马车上用血写着四个字:子时恭候。
祝大娘子盯着血符,符文中传来婴孩的啼哭。“一个贱婢生的野种,也配让我喊娘亲?”可当她回头看向阿宝时,孩子的脖颈上,赫然多了一圈乌青的指痕。那指痕极小,像是婴孩的手。
子时,枯井边。祝大娘子刚喊完第二声娘亲饶命,井水突然翻涌。
哗啦一声,石板炸裂,一只泡得发胀的小手猛地抓住她的脚踝!
井口爬出浑身青紫的婴孩,脐带连着森森白骨。“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它的声音从井底幽幽传来,“我要的,是你的儿子。”祝大娘子终于明白,这不是让她去死,是要她用亲生儿子的命换阿宝的命。
当夜,祝安逃回祝府,却看见,阿宝的眼睛漆黑如墨,正冲他露出诡异的微笑。
祝大娘子的手腕上,缠着半截腐烂的脐带。“阿宝病好了。”她温柔地梳理着孩子的头发,那发丝间缠着几缕湿漉漉的黑藻。
"叮咚!检测到S级怨气聚集地!"凌琴晚腰间的玉佩突然蹦出个胡萝卜造型的光球,"根据《捉鬼指南》第38条,建议宿主立即..."
慕怀霜一剑劈碎了系统提示音,剑气在祝府大门上刻出三道冰痕。江无忧蹲在石狮子旁,正往狮眼里塞留影珠:"慕师兄,你说这家的鬼能不能上《仙门奇谭》专栏..."
"闭嘴。"慕怀霜的剑鞘精准击中江无忧后脑勺,"有东西出来了。"
大门"吱呀"自开,五岁的阿宝站在阴影里,嘴角咧到耳根:"叔叔阿姨是来参加我的生辰宴吗?"他袖口垂下的脐带正悄悄缠上门框。
凌琴晚的系统突然自动播放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阿宝的脐带僵在了半空。
"咳咳。"凌琴晚尴尬地掐住发光胡萝卜,"系统抽风。那什么...小朋友你家长呢?"
内院传来"咯吱咯吱"的梳头声。祝大娘子端坐镜前,梳齿间缠满黑发:"仙人恕罪,妾身..."她转头时天灵盖突然掀开,黑发如活物般涌出!
江无忧的留影珠瞬间对准:"《震惊!贵妇头发生长秘术大公开》!"
慕怀霜的冰晶剑阵刚要发动,凌琴晚突然掏出个胡萝卜造型的符咒:"系统特供!快乐驱鬼符!"
符咒炸开的金光里蹦出无数Q版小鬼,抬着"恭喜发财"的横幅开始跳广场舞。阿宝的脐带不受控制地跟着节奏摇摆,祝大娘子的黑发自动编成了麻花辫。
"这是什么邪术?!"阿宝的童声里混着井底回音。
凌琴晚得意地晃了晃发光胡萝卜:"系统3.0版,专治各种不服。原理是用快乐能量中和怨气..."她突然被慕怀霜拎到身后——阿宝的脐带正暴长刺来!
"砰!"
脐带戳在了慕怀霜突然展开的《仙门日报》上。头条正是《惊!扶风山道长竟用香灰兑水当仙药》,配图是玄霄子被债主追打的狼狈相。
阿宝的攻势突然停滞:"...师父?"
"看来找到突破口了。"江无忧不知何时摸到了祝大娘子身后,从她梳妆台抽屉里掏出张泛黄的契约,"哇哦~三十年前祝家与扶风山的交易记录,用通房丫头的命换科举中第..."
系统突然警报大作:"检测到SS级怨气爆发!井水倒流警告!"
庭院古井轰然炸裂,无数黑发裹着个青铜匣子飞出。匣中传来婴儿啼哭:"他们把我娘亲...做成了长生烛!"
凌琴晚的系统突然切换成深情BGM:"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宿主快使用【母爱感化】技能!"
"等等我还没学过这个技能——"
慕怀霜的剑气与井水相撞的瞬间,凌琴晚被系统强制操控着扑向青铜匣。她手忙脚乱摸出根荧光胡萝卜:"乖、乖啊,阿姨给你带了好吃的..."
鬼婴的哭声戛然而止。
整个祝府陷入诡异的沉默。连慕怀霜的剑尖都抖了抖。
"宿主你个棒槌!"系统崩溃地切换成电子烟嗓,"那是让你唱摇篮曲不是喂胡萝卜!"
青铜匣突然自己打开了。里面蜷缩着个发光的婴灵,小手正抓着凌琴晚的衣角。系统光屏疯狂闪烁:"警告!目标对宿主产生依恋情绪!这不符合《人鬼情未了》第..."
慕怀霜的剑气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首座大人冷静!"江无忧举着留影珠后跳三步,"《仙门日报》头条预定:《醋王剑修为爱怒斩婴灵》..."
局势在凌琴晚突然抱起婴灵时彻底失控。那孩子竟在她怀里变成了正常婴儿模样,而祝大娘子的黑发全部转向慕怀霜:"不许抢走我儿子!"
"系统!"凌琴晚在漫天飞舞的黑发中大喊,"现在怎么办?"
"叮!触发隐藏任务【母爱光辉】。"系统的机械音突然慈爱,"请宿主对慕首座使用'孩他爹'称呼。"
凌琴晚差点把婴灵扔出去:"这什么馊主意!"
慕怀霜的耳尖却突然红了。他一剑冻住所有黑发,别扭地扔来件披风裹住婴灵:"...先离开这里。"
当夜,他们在破庙里研究青铜匣。江无忧突然"咦"了声:"匣底刻着行小字——'以血亲之泪化执念'。"
凌琴晚怀里的婴灵突然指向慕怀霜:"爹爹...哭..."
慕怀霜的剑气劈碎了半边庙顶。
"系统翻译一下!"凌琴晚紧急护住婴灵。
"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突破上限。"系统弹出个爱心形状的数据框,"建议采用《仙门育儿宝典》第..."
慕怀霜突然抓起江无忧的留影珠砸向地面。珠子裂开的瞬间,投射出三十年前的影像:祝老爷将丫鬟推入井中时,那女子竟笑着剖腹取子,而暗处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正是年轻时的玄霄子!
"原来如此。"江无忧难得严肃,"玄霄子用冤魂养鬼婴,祝家不过是棋子。"
婴灵突然飘到慕怀霜面前,小手摸上他眼角。奇迹般地,一滴泪珠落下,婴灵周身怨气开始消散。
"叮!任务完成度200%!"系统放起烟花,"奖励【鬼见愁全家福】一张!"
照片上,慕怀霜黑着脸抱着婴灵,凌琴晚头顶胡萝卜发簪比耶,江无忧在背景里被剑气追着跑。
次日清晨,他们发现婴灵化作光点消散,而祝府变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上长满胡萝卜苗,系统骄傲地宣布:"本系统特制净化胡萝卜,专克怨气!"
慕怀霜看着凌琴晚头发上的胡萝卜发卡,突然道:"...回去成亲吧。"
"啊?"
"本座说,"慕怀霜用剑气在地上刻出婚书,"该教教你正确使用胡萝卜的方法。"
系统在炸成烟花的背景音中宣布:"检测到非常规求婚!启动《仙门姻缘录》特别程序..."
江无忧的惨叫从远处传来:"我的留影珠怎么自动生成喜帖了?!"
(《仙门周刊》特刊:《幽冥债竟用胡萝卜解决?!》,配图是慕怀霜背着凌琴晚离开祝府废墟,身后飘着个啃胡萝卜的Q版婴灵。江无忧批注:份子钱收驱鬼符!)
七日后,祝府张灯结彩。“病愈”的阿宝坐在厅堂,乖巧地咀嚼糕点。宾客们没注意到,他的嘴角一直咧到耳根。桌下,一截湿漉漉的脐带正缩回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