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必成下意识站起身，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消失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混乱地跳动着。

那仓皇逃离的背影，与六年前那种无声无息的、彻底的消失，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起来。

周围的队友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纷纷看了过来。

“一诺，怎么了？认识？”有人好奇地问。

徐必成没有立刻回答队友的问题。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顾安诺消失的那个员工通道入口，仿佛要将那堵墙看穿。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震颤和更深沉的困惑。

六年。

他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或许在某个街角，或许在某个梦里，但绝不是在这样喧闹的火锅店，绝不是她穿着服务员工服、脸色苍白、惊慌失措的模样。

那个记忆里连跑步摔倒都要他哄着才肯掉几滴金豆豆的顾安诺，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顾安诺……刚才那个眼神仓皇、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女孩，真的是她吗？

“一诺？”队友又喊了一声，带着探寻。

徐必成猛地回过神，喉结滚动了一下，极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有些发哑。

一诺.徐必成……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

他拿起手机，手指因为内心的不平静而有些微颤，对队友说了句：“我出去透口气。”便起身离座，朝着刚才顾安诺消失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贸然闯入员工区，只是靠在离通道口不远处的墙边，这里相对安静些。

他需要冷静一下，也需要……等她。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可能会避开这里。

果然，没过多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侧后方连接安全通道的门口，一个纤细的身影飞快地闪了出去，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亮晶晶的东西——像是一个廉价的金属打火机。

徐必成的心猛地一沉。

他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安全通道里光线昏暗，带着一股潮湿的、混杂着灰尘和消毒水的气味。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响。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防火门，就看到下一层的楼梯转角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顾安诺微微佝偻着背，靠在不甚干净的墙壁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她并没有吸，只是垂着眼眸，看着那缭绕升腾的青色烟雾，侧脸在阴影里勾勒出冷硬而疲惫的线条。

听到脚步声，她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这一次，没有了喧闹的人群和托盘作为缓冲，所有的情绪都赤裸裸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徐必成一步步走下台阶，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他的目光从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移到她指间那支刺眼的香烟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闷闷地疼。

他记忆中的顾安诺，是连闻到烟味都会微微皱眉，悄悄拉着他走开的女孩。

一诺.徐必成你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干涩，几乎说不出那个词。

一诺.徐必成……学会这个了？

顾安诺看着他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或许是痛心？

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笑的表情，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漠然。

她没回答，只是将烟递到唇边，浅浅吸了一口。

动作不算熟练，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生硬，但那股陌生的、带着颓唐的气息，却真实地萦绕在她周围。

烟雾缓缓吐出，隔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顾安诺什么时候学会的？

她重复着他的问题，声音比刚才在店里平稳了些，却透着一股凉意。

顾安诺大概……是发现眼泪和依赖什么都解决不了的时候吧。

她抬起眼，直视着他，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灰霾，里面盛满了徐必成感到陌生的隐忍和疏离。

顾安诺徐必成。

她叫了他的全名，不再是记忆中亲昵的“阿成”或者搞怪的“徐必成同学”。

顾安诺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两人之间那六年的时光鸿沟上。

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