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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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诺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汹涌情绪震住了，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被他牢牢锁住视线。

他眼底的赤红和痛苦，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顾安诺理由？

她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问题，眼底却是一片荒芜的凉意。

顾安诺徐必成，你想要什么理由？

顾安诺那时候你刚刚拿到冠军，站在台上接受所有人的欢呼，你的未来一片光明，你有粉丝，有队友，有无限可能，你是天之骄子！

顾安诺而我呢？

她的声音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却还在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的假象。

顾安诺我爸妈没了！家没了！

顾安诺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

顾安诺我被接到成都，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退休金就那么一点点，每个月还有固定的医药费要付……

顾安诺我连自己下一顿饭在哪里，下学期的学费在哪里都不知道！

顾安诺我每天睁开眼睛想的就是今天能赚多少钱，能省下多少钱！

顾安诺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联系你？

顾安诺跟你说什么？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缺氧的鱼，眼泪开始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顾安诺跟你说‘我好惨，我好可怜，徐必成你快来帮帮我’吗？

顾安诺然后呢？

顾安诺让你放下你的训练，你的比赛，你的锦绣前程，来可怜我？

顾安诺来负担我这个累赘吗？

顾安诺徐必成，我们那时候才多大？

顾安诺十六七岁！你负担得起吗？

顾安诺你又能做什么？

顾安诺而我……我又凭什么让你来负担我的人生！

一诺.徐必成那不是负担！

徐必成低吼出声，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诺.徐必成顾安诺，你从来就不是我的负担！

一诺.徐必成我们是……

顾安诺我们是什么？

顾安诺尖锐地打断他，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字字诛心。

顾安诺是青梅竹马？

顾安诺是早恋对象？

顾安诺徐必成，别那么天真了！

顾安诺生活不是童话故事！

顾安诺从那场车祸开始，我们的人生就已经走向两条完全不同的轨道了！

顾安诺你越飞越高，光芒万丈！

顾安诺而我只能在泥泞里挣扎，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顾安诺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顾安诺更不需要你因为过去那点可笑的感情，就抱着救世主的心态来拯救我！

顾安诺我靠自己也能活下去！

顾安诺我不需要你！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这些话，将积压在心底六年的痛苦、自卑、绝望和那份深藏心底、却自觉不配再拥有的情感，尽数倾泻出来。

她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用最激烈的言语攻击着靠近的人，保护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自尊。

徐必成怔怔地看着她崩溃的样子，看着她不断滑落的眼泪，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

他所有准备好的质问和委屈，在她这番泣血的、带着自毁倾向的控诉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幼稚。

原来，她不是不信任他，也不是不在意他。

而是……在她最绝望无助、天塌地陷的时候，她选择斩断与他的联系，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她不想成为他光芒下的阴影，不想用她的不幸去捆绑他的未来，她用自己的方式，把他推离了她那一片狼藉的世界，哪怕自己独自坠入深渊。

心痛，铺天盖地的心痛，瞬间淹没了他。

比任何比赛失利、网络舆论都要沉重千百倍的心痛。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不顾她的挣扎和捶打，用力地、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凉的身体，隔绝开所有曾经和未来可能受到的伤害。

一诺.徐必成对不起……

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一诺.徐必成对不起，阿诺……是我混蛋！

一诺.徐必成是我想错了！

一诺.徐必成我以为你……是讨厌我了，或者出了什么别的事……

一诺.徐必成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因为这个……

一诺.徐必成对不起……

一诺.徐必成我那时候……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顾安诺被他紧紧抱住，身体先是僵硬得像一块石头，随即开始用力挣扎，拳头无力地捶打着他的后背和肩膀。

顾安诺放开我！徐必成你放开我！

顾安诺谁要你可怜！谁要你的对不起！

顾安诺我不需要！

一诺.徐必成不是可怜！

徐必成抱得更紧，任由她的拳头落下，声音坚定而痛苦。

一诺.徐必成是我错了！是我不够好！

一诺.徐必成没能早点找到你！

一诺.徐必成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一诺.徐必成顾安诺，你听着，你从来就不是拖累！

一诺.徐必成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一诺.徐必成永远都不是！

他的声音也带上了明显的哭腔，滚烫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滴落在她的颈窝。

顾安诺挣扎的力气渐渐变小，最终，像是所有力气都被抽干，将额头抵在他宽阔却同样颤抖的肩膀上，压抑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小兽般呜咽的、无声的痛哭起来。

六年的委屈、心酸、孤独、恐惧和强撑起来的坚强，在这一刻，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宣泄的出口，彻底决堤。

她瘦弱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

徐必成感受着怀里这具瘦弱身体的剧烈颤抖，听着她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哭声，心脏疼得快要裂开。

他只能更紧地、用尽全力地抱住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一诺.徐必成对不起……安诺……

一诺.徐必成对不起……

一诺.徐必成我找到你了……

一诺.徐必成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他一遍遍地，笨拙地、重复地在她耳边低语，像是承诺，又像是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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