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茶寮。
石先生一袭青衫,手执折扇,慢悠悠地踱步至茶寮中央,他环顾四周,见茶客们或饮茶、或闲谈,便“唰”地展开扇子,轻轻一摇,朗声道: “诸位皆知,大荒之内,有三王族、四世家……”
他故意拖长了音,见众人目光皆被吸引,才“啪”地合拢扇子,往桌上一拍,权作醒木,“今日,在下要说的是四世家之一,大荒首富,涂山氏!”
茶客们纷纷放下茶盏,竖起耳朵。
石先生捋了捋胡须,眯眼笑道: “涂山氏,乃九尾神狐后裔,家族世代经商,生意遍布大荒,富可敌国!那涂山氏聚族而居的青丘,玉瓦金砖叠砌,奇珍异兽满园!涂山氏虽非王族,却堪比王族,子弟世代绵延,势力盘根错节,连两大帝王都要礼让三分……”
话音未落,茶寮中央的灵石骤然亮起,映照出一幅青丘盛景,青山绿水间,琼楼玉宇错落有致,雕梁画栋,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石先生见众人艳羡,摇扇一笑,“诸位不必羡慕,要知道富贵如云烟,反正……”他故意顿了顿,扇子一合,调侃道,“天不予你,求不来啊!”
众人哄堂大笑,茶寮内一时热闹非凡。
角落处,涂山璟一袭锦衣,安静地饮茶。
他眉眼温润,指节修长,桌上摆着几碟白果、杏仁,却未动几口。
旁人只当他是寻常茶客,殊不知,他便是石先生口中那位“富可敌国”的涂山氏二公子。
隔壁桌,玱玹执杯浅酌,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涂山璟。
他神色淡然,眼底却藏着一丝探究。
韶华踏入茶寮时,石先生的说书声正讲到精彩处,满堂茶客或惊叹或哄笑,热闹非凡。
她四下环顾,目光掠过一张张茶桌,寻找空位。
西炎玱玹“韶华,这边坐。”
清朗的嗓音传来,她循声望去,见玱玹独自坐了一桌,正含笑朝她招手,她弯了弯唇角,抬步走去,却在视线扫过角落时猛地顿住。
石先生的声音恰在此时悠悠传来: “涂山氏家大业大,奈何人丁不旺,这一辈嫡系只有三子一女。人称‘青丘公子’的涂山二公子聪颖多智、容貌俊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但言谈风雅有趣,还擅于经营,是整个大荒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韶华呼吸微滞。
玱玹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打趣。
西炎玱玹“怎么?换了身衣服,妹妹就不认识了?”
韶华蓦地回神,若无其事地拂袖落座,顺手拈起一颗白果剥了起来。
西炎韶华“哥哥尝尝,这烤白果好吃,就是剥起来麻烦。”
她的语气轻快,仿佛方才的失神从未存在。
角落里,涂山璟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捏,白果的硬壳便裂开一道细缝,他动作优雅,剥出的果仁一粒粒放入碟中,却始终未动一口。
“涂山二公子和三公子,不仅才貌双全,手段也甚是了得,以致青丘上下、大荒之内只知二公子和三公子,不知大公子。” 他摇头晃脑,语气意味深长,“真可谓,同伞不同柄,同人不同命!”
灵石光华流转,映照出三位公子的身影,其中两位被众人簇拥,谈笑风生,而另一位却独自站在人群之外,神色寂寥。
韶华指尖微顿,白果的硬壳在她手中裂开一半,却迟迟未能剥落,她盯着灵石上的画面,眸色渐深。
原来,叶十七就是涂山璟。
茶盏轻响,涂山璟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旁,将一碟剥得干干净净的白果仁轻轻放在她面前。
果仁莹润饱满,整齐地码在瓷碟里,像是精心准备的心意。
玱玹执壶斟茶,笑意温润。
西炎玱玹“请坐。”
涂山璟没动,只是低眸望着韶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似在等待她的反应。
韶华垂眼盯着那碟白果,半晌,才慢吞吞地捏起一粒,丢进嘴里。
涂山璟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安静地在她身旁坐下,继续剥起了白果。
“青丘公子名动天下,俨然已是下一任的涂山族长。四海八荒,想嫁给青丘公子的世家小姐数都数不过来。涂山夫人左挑右选,才为青丘公子定下防风氏的大小姐。”
灵石光华流转,映照出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女子骑在天马上,背负长弓,衣袂翻飞,虽看不清面目,却自有一股飒然之气。
“这防风氏小姐,从小跟着父兄四处游历,非一般闺阁千金,不但生得如花骨朵一般娇美,还射得一手好箭。” 石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门亲事,可真是门当户对。”
韶华垂眸,指尖轻轻拨弄着碟中的白果,将它们一颗一颗摆成花的形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看不出喜怒。
涂山璟坐在她身侧,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指节微微泛白。
玱玹执盏饮茶,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过,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石先生长叹一声,折扇轻摇,“筹备婚礼之际,涂山二公子却忽染重病,婚礼不得不取消,有情人未成眷属。这些年来,涂山二公子闭关养伤,不见踪影,家族大权都落入了三公子和大公子手中。” 石先生摇头晃脑,语气唏嘘,“真可谓,风水轮流转,命运无定数,一朝风云变,吉凶不由人!”
茶客们纷纷叹息,唯有角落一桌,气氛凝滞。
涂山璟垂眸,手中的白果被无意识地捏成粉末,细碎的残渣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韶华忽然凑近,嬉皮笑脸地问。
西炎韶华“喂,你叫什么名字?”
涂山璟指尖一颤,抬眼看她。
西炎韶华“以后见了面,装不认识说不过去。”
韶华笑得没心没肺。
西炎韶华“可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叫你‘十七’啊!”
西炎韶华“就算你不介意,你媳妇也会给我一箭。”
涂山璟僵硬地沉默。
韶华歪头,眸中笑意不减。
西炎韶华“你不说,我迟早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说。”
涂山璟喉结滚动,艰涩开口。
涂山璟“……涂山璟。”
韶华点点头,又问。
西炎韶华“你那快过门的媳妇叫什么?”
涂山璟的手僵在案上,指节泛白。
韶华看着他,忽然笑了。
西炎韶华“六年,我收留了你六年,你免我六年的租金。”
西炎韶华“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她起身要走,涂山璟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韶华拽了几次,他却死死不放。
玱玹忽然出声,语调微重。
西炎玱玹“涂山公子!”
他微微一笑。
西炎玱玹“如今我该这么称呼你吧?”
涂山璟指尖一松,韶华趁机抽回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玱玹执盏饮茶,语气温和。
西炎玱玹“韶华救了你,你却一直连真实身份都不肯透露。”
西炎玱玹“难怪她会生气。等她气头过了,你再去好好赔个罪。”
涂山璟神色淡然,起身。
涂山璟“失陪。”
他大步离去,背影孤冷。
看着他的背影,玱玹饶有趣味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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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