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水镇,回春堂后院。
饭菜香气混着酒香飘散在院里。
老木笑眯眯地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肉,喂进大妞嘴里。
老木“慢点吃,别噎着。”
大妞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
春桃怀里的小娃娃还在哭闹,她轻轻摇晃着襁褓,低声哼着小调哄着。
春桃“这孩子,一到饭点就闹腾。”
玟小六拎着酒壶,挨个给大家倒酒,麻子和串子十分默契地把酒碗往前推了推。
玟小六“来来来!都动筷子,吃了!”
串子“六哥,今天怎么这么多好吃的?非年非节的。”
串子端起酒碗,咂了一口,忍不住问道。
麻子也点头附和,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开口。
麻子“是啊,难不成六哥发财了?”
玟小六笑骂一句,抬手作势要敲他脑袋。
玟小六“怎么,我想你们了。”
玟小六“叫你们回来吃点儿好的,不行吗?”
春桃噗嗤一笑,眼珠一转,打趣似的看向麻子。
春桃“六哥这是拐弯抹角说我们回来得少呢!”
众人哄笑,老木也摇头笑叹。
玟小六端起酒碗,目光扫过众人,笑意微敛,语气认真了几分。
玟小六“麻子、春桃,你们以后要多回来看看老木。”
玟小六“多和串子、甜儿走动走动。”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玟小六“大家虽无血缘,却是亲人。”
春桃一愣,不好意思的低头抿了抿唇,再抬头时,笑容温软。
春桃“六哥放心,我们以后一定常回来。”
老木听着玟小六的话,眼眶微微发红,喉头滚动了两下,突然举起酒碗,声音洪亮。
老木“喝酒,喝酒!大家都干了!”
众人哄笑着应和,纷纷举起酒碗,碗沿相碰,酒液晃荡,笑声在院子里荡开。
唯独桑甜儿没动。
她静静望着玟小六,眼底藏着说不出的情绪。
桑甜儿“六哥……”
玟小六动作一顿,随即咧嘴一笑,故意岔开话头。
玟小六“哎,就你没喝!来来来,咱俩干一碗!”
他端起酒碗,朝她晃了晃,眼底笑意明亮,却像是隔了一层薄雾。
桑甜儿看着他,胸口微微发闷,却终究没再多问,只是缓缓端起酒碗,和他轻轻一碰。
桑甜儿“……六哥,保重。”
碗沿相触,清脆一声响。
玟小六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酒水顺着唇角滑落一滴。
他抬手抹去,笑容依旧灿烂。
.
.
韶华记。
清水镇的夏日闷热难耐,蝉鸣聒噪,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韶华站在屋内,将最后一件衣物叠好,轻轻放入行囊,包袱不大,却装着她在这里所有的痕迹。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桌案上的糕点、窗边的晒药架,还有墙角那盏总在深夜亮着的油灯,这里曾是她短暂停留的归处,可如今,她要离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抚平包袱上的褶皱,正要系紧,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韶华回头,透过半开的窗棂,看到涂山璟正站在院中,手里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冰晶风铃。
他微微踮脚,正要将它挂到屋檐下。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动作一顿,侧首望来,眉眼温润如旧。
涂山璟“天热,给你解暑。”
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风一吹,便发出清凌凌的声响,像是山涧的溪流,又像是雪落枝头的轻颤。
韶华抿唇,移开视线。
西炎韶华“不用。”
涂山璟指尖微僵,目光却仍柔和,他正欲开口,视线却无意间掠过窗内,榻上整齐的行囊刺入眼底,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啪嗒——”
冰晶风铃从他指间滑落,砸在地上,碎了一角。
涂山璟“……你要走?”
韶华沉默一瞬,随即不耐地皱眉。
西炎韶华“我和你什么关系?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
她语气尖锐,像是刻意要划清界限。
西炎韶华“青丘公子,这里是清水镇,不是青丘。”
西炎韶华“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涂山璟定定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涂山璟“你在这里,我不离开。”
韶华胸口一窒,猛地抬手指向院门。
西炎韶华“你不是说听我的话吗?”
西炎韶华“那就离开,远远地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她咬字极重,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倾泻而出。
西炎韶华“你是涂山璟,不是叶十七!我们毫无关系!”
话音落下,涂山璟的眸光倏然黯淡。
他垂下眼睫,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韶华别过脸,不再看他。
可涂山璟却缓缓开口,声音低哑,带着几分隐忍的痛楚。
涂山璟“我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叶十七。”
韶华指尖微颤。
涂山璟“我知道你讨厌涂山璟。”
涂山璟“所以……我努力克制着不来见你。”
他抬眸,目光近乎祈求。
涂山璟“但我怕我稍微一转身,回头时,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韶华喉咙发紧,却仍固执地不肯回头。
涂山璟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弯腰拾起那串摔坏的冰晶风铃,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涂山璟“不论你去哪里,我都做好了和你一起走的准备。”
说完,他抬手,将风铃重新挂上屋檐。
风起,冰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挽留。
涂山璟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院门轻轻合上,韶华终于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颓然坐在床上。
她仰头,屋檐下的风铃仍在摇晃,细碎的光斑落在她脸上,映得眼底一片湿润。
她抬手,蒙住了眼睛。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