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玱玹府内灯笼高挂，晕出一圈圈暖黄的光。
书房里，赤水丰隆和辰荣馨悦走进来，取下头上的帷帽，露出面容，显然一路都在避人耳目。
玱玹满面欣喜地迎上去，殷勤地请他们入座，阿婼站在案边，案上早已摆好了美酒佳肴。
西炎玱玹“两位远道而来，快快请坐。”
玱玹的语气里难掩激动。
赤水丰隆刚要落座，目光扫过阿婼时却猛地顿住，眼神里多了几分怔忡，连手都忘了扶椅。
辰荣馨悦瞥见他这模样，悄悄在桌下掐了把他的大腿，丰隆吃痛，才回过神来，爽朗地笑了声坐定，馨悦这才跟着落座。
玱玹与阿婼坐在对面，他拿起酒樽正要斟酒，赤水丰隆却抬手拦住，
赤水丰隆“我们喝点水就行了，”
赤水丰隆“待会儿还要去拜见长辈，被闻出酒气不好解释。”
西炎玱玹“行，那就喝清水。”
玱玹也不啰嗦，放下酒樽换了陶壶，亲自给他们斟了清水。
辰荣馨悦端起杯子，脉脉含情地瞅了玱玹一眼，轻声开口，
辰荣馨悦“多谢。”
玱玹却没回应，目光全然落在赤水丰隆身上，带着期待。
赤水丰隆“这次特地来见你，是有要事相商。”
赤水丰隆身子微微前倾，神色凝重起来，
赤水丰隆“时间有限，咱们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玱玹也敛了笑意，神情肃然，
西炎玱玹“你我之间，本就不需客气，请直言。”
赤水丰隆“你既然选择回西炎城，想来也是存了要那个王座的心思。”
赤水丰隆看着他，语气坦诚，
赤水丰隆“但你少时就离开了西炎城，你的王叔却已经营了上千年。”
赤水丰隆“不是我小瞧你，而是，你拿什么和他们去争呢？”
西炎玱玹“我的确存了那个心思，也的确在西炎城举步维艰，”
西炎玱玹“可以说，目前只是勉强保命而已。”
玱玹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半分掩饰，
西炎玱玹“如果贤弟有什么建议，还请直言。”
赤水丰隆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难掩踌躇满志之色，猛地一拍桌子，
赤水丰隆“既然西炎城已经被你的王叔盘踞得密密实实，”
赤水丰隆“无你容身之处，你为什么不放弃西炎城呢？”
西炎玱玹“放弃西炎城？”
玱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困惑。
阿婼也皱起眉，悄悄攥紧了衣袖，哥哥若放弃西炎城，又如何能成为西炎王？
赤水丰隆却不慌不忙，手掌在半空一挥，一道水灵骤然凝聚，化作一幅晶莹剔透的大荒地图，山川河流、草原林海都清晰可见。
他指着地图西北角，
赤水丰隆“你看，那是西炎山，旁边是西炎城。”
玱玹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眉头拧得更紧，这地图他从小看到大，早已烂熟于胸，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诚恳求教，
西炎玱玹“这地图我熟得很，实在看不出什么，还请贤弟赐教。”
赤水丰隆“西炎城位于大荒西北，”
赤水丰隆“四面环山，交通不便，却易守难攻。”
赤水丰隆激动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点着版图侃侃而谈，
赤水丰隆“当年西炎与辰荣相争，辰荣几次围剿都无法剿灭西炎，”
赤水丰隆“陛下和缬祖娘娘选择此地建城，十分英明。”
赤水丰隆“可是，数千年过去了，”
赤水丰隆“现在的西炎早已不是当年偏居大荒一角的西炎国！”
赤水丰隆“北地、西域、南疆、”
赤水丰隆“整个中原……这些大好河山都属于西炎！”
他的手在整个版图上扫过，水灵地图上瞬间浮现出无边的沙漠、广袤的草原、莽莽林海、无垠良田、奔腾江河、连绵崇山……仿佛将整个大荒的壮阔都铺展在眼前。
赤水丰隆“玱玹，你看清楚了吗？”
赤水丰隆“看清有朝一日，你应该统御的河山了吗？”
赤水丰隆的声音带着灼热的力量。
玱玹的呼吸渐渐急促，手指轻轻颤抖着，
西炎玱玹“我看清楚了！”
赤水丰隆“放弃西炎城！到中原来！”
赤水丰隆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赤水丰隆“中原才是整个大荒的中心！”
赤水丰隆“只有坐拥中原，才能俯瞰整个大荒，”
赤水丰隆“北地、西域、南疆、东海，尽在掌握！”
赤水丰隆“有朝一日，你若要挥师南……”
他的话顿住了，目光扫过地图上皓翎的疆域，又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阿婼，这话终究是不便说出口。
阿婼站在原地，眼里的困惑又深了几分。
玱玹缓缓站起，凝视着地图，手指慢慢移向辰荣山的位置，他抬眼看向赤水丰隆，丰隆立刻用力点头，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便懂了彼此的心思，两张年轻的脸上，有对未来的憧憬，有破釜沉舟的激动，更有不惜一切代价的坚毅。
辰荣馨悦“哥哥建议你选择辰荣山，”
辰荣馨悦柔声开口，试图解释，
辰荣馨悦“并不是我们辰荣氏企图做什么。”
辰荣馨悦“其实这件事到现在也只有我知道，”
辰荣馨悦“族里的长辈还不见得愿意……”
西炎玱玹“不必多言。”
玱玹忽然抬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示意她闭嘴。
赤水丰隆看着他这副不纠结于氏族旧怨的模样，眼里多了几分赞赏，转头看向馨悦，
赤水丰隆“平时看着这么聪明，怎么现在变得小肚鸡肠！”
赤水丰隆“什么辰荣，西炎的，还纠缠于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
玱玹对着赤水丰隆深深一揖，
西炎玱玹“听君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此恩永不敢忘！”
赤水丰隆“不敢居功。”
赤水丰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赤水丰隆“劝你去中原，本就是要你放弃西炎城。”
赤水丰隆“胜则全赢，输则一败涂地，再无转机。”
赤水丰隆“你敢豪赌，也是好气魄，令我钦佩！”
闻言，玱玹笑了，眼里闪着光，
西炎玱玹“我的志向本就不仅仅是一个王座，为何不敢放弃？”
赤水丰隆满目激赏，挥手划过地图，水灵凝聚的河山瞬间熠熠生辉。
赤水丰隆“有生之年，我想看到一个真正的盛世帝国！”
赤水丰隆“千秋留名，万世敬仰！”
玱玹心中激荡，端起桌上的清水杯，赤水丰隆也立刻端起杯子，两只杯子“当”地一碰，清水溅出几滴。
两人同时饮尽，又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掌心相击的瞬间，仿佛有什么约定在无声中达成。
茫茫人世，能得一知音，两人相视而笑，眼底尽是坦荡。
阿婼站在一旁，看着赤水丰隆，往日里他总是大大咧咧，说话行事都带着几分莽撞，可此刻的他，指点江山时意气风发，与玱玹盟誓时郑重其事，竟让她有些陌生。
她忽然觉得心跳快了一瞬，连忙低下头，整理好脸上的情绪，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平静，静静看着他们。
辰荣馨悦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玱玹身上，方才他与哥哥相视而笑时，神采飞扬，骄傲笃定，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她的心像揣了只小鹿，砰砰直跳，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
辰荣馨悦“我本以为这一趟会白跑，”
辰荣馨悦“哥哥和我压根儿没有给你任何许诺，”
辰荣馨悦“就让你放弃一切到中原来，没想到你竟然真会愿意。”
西炎玱玹“如果我能有所作为，丰隆自然会选择与我共成伟业。”
玱玹转头看向赤水丰隆，笑着说，
西炎玱玹“如果我不能，几个许诺又能管什么用？”
赤水丰隆闻言大笑，伸手用力拍了拍玱玹的肩膀，玱玹也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笑之中。
玱玹转头，目光又落回地图上，赤水丰隆却悄悄转过身，目光落在阿婼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一步步朝她走去。
阿婼抬眸望过去，见他径直走向自己，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往后微退半步，眼中满是疑惑。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赤水丰隆已站定在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她眼前，他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赤水丰隆“上次见你对鱼丹红感兴趣，可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赤水丰隆“我在爷爷库房里看见这个，你……你可喜欢？”
辰荣馨悦在一旁看得真切，捂着嘴轻笑，
辰荣馨悦“哎，哥哥可没有对我这么好。”
赤水丰隆“别胡说。”
赤水丰隆瞪了妹妹一眼，脸颊更烫了些，他又赶紧转回头，眼巴巴地望着阿婼，手心都开始冒汗。
阿婼低头看去，只见那是一只蝴蝶鎏金嵌玉镯，蝶翅上的纹路流转着淡淡的灵力光晕，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她指尖微顿，轻声开口，
皓翎婼“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赤水丰隆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她是不喜欢，没想到是觉得贵重，他松了口气，又把镯子往前递了递，
赤水丰隆“不过是一镯子，谈何贵重，你就收下吧。”
赤水丰隆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脸上，带着点执拗的期待，仿佛在说“你不收我就一直举着”。
阿婼被他看得有些无奈，抬眼看向玱玹。
玱玹刚好转过身，对上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阿婼这才接过了锦盒，却只是握在掌心，没有立刻戴上。
赤水丰隆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手上，带着几分期待，又有些忐忑。
他本想把爷爷培育了两百年的天马送来，偏赤水海天说送坐骑太张扬，硬塞了这镯子给他，还说“女儿家都爱这些”。
可此刻见阿婼只拿着盒子，迟迟不动，他心里直打鼓，果然还是爷爷老糊涂了，在他看来，这镯子既不能吃，又不能当武器，只有养颜的功效，哪里比得上天马实用？
阿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才打开锦盒，取出镯子，轻轻戴在腕间。
鎏金的光泽映着她的肌肤，蝴蝶仿佛活了过来，要振翅飞走一般。
赤水丰隆这才松了口气，眉眼瞬间舒展开来，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先前的局促一扫而空。
赤水丰隆“我们得走了。”
他收起笑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舍，
赤水丰隆“为了避嫌，离开西炎城前也无法再和你相聚。”
西炎玱玹“来日方长，”
玱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西炎玱玹“今夜只能以清水代酒，等到了中原，再与你大醉一场！”
赤水丰隆“好！我在中原等你！”
赤水丰隆用力点头，又忍不住看了眼阿婼，这才转头看向辰荣馨悦，
赤水丰隆“阿昭呢？”
辰荣馨悦笑着扬了扬下巴，
辰荣馨悦“他说他去找二王姬了。”
众人一听都笑了，赤水昭和玥璃有婚约，他去找她，本就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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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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