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绒布,缓缓覆盖下来。阮青霜蜷缩在一处岩缝中,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白天的奔跑耗尽了她全部体力,加上抽血的后遗症,她的视线边缘已经开始出现黑斑。
但比起身体的不适,心中的震撼更甚——父亲还活着,却被"它"组织像实验品一样囚禁了二十年。那些管线、那个透明容器...他们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维持他的生命?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阮青霜屏住呼吸,向岩缝深处缩了缩。几束手电光扫过她藏身的地方,又渐渐远去。
"继续搜!陈队长说了,她跑不远!"一个粗犷的男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阮青霜等到声音完全消失,才敢轻轻活动僵硬的四肢。根据白天的观察,"它"组织计划今晚将她转移到青铜门附近。这意味着她有机会再次见到父亲,也可能遇到吴邪一行人——如果他们还在执行原计划的话。
想到吴邪,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胸腔。他一定认为她背叛了团队。那条警告信息写得仓促,根本来不及解释清楚。如果...如果他因此陷入危险...
不,她必须行动起来。阮青霜深吸一口气,从岩缝中爬出。月光被云层遮挡,能见度极低,但这反而成了她的掩护。凭着白天的记忆,她向研究所方向摸去。
接近研究所后墙时,阮青霜发现戒备比白天森严许多。四个持枪守卫站在后门处,还有两人牵着狼犬来回巡逻。她正发愁如何潜入,突然注意到研究所侧面的一根排水管——直径足够一个瘦小的人攀爬。
十分钟后,阮青霜从二楼洗手间的窗户翻入研究所。走廊空无一人,大部分房间都黑着灯。她蹑手蹑脚地向地下室移动,心中祈祷父亲还在那个实验室里。
地下室的灯光比白天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金属味。阮青霜贴着墙壁前进,在拐角处小心张望——实验室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但看起来心不在焉,正在玩手机。
正当她思考如何引开守卫时,研究所某处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两个守卫立刻站直身体,其中一个按下对讲机:"什么情况?"
对讲机里传来杂音和喊叫声:"入侵者!北侧围墙被突破!所有人员立刻支援!"
守卫们对视一眼,匆匆离开岗位向警报方向跑去。阮青霜愣了一秒——入侵者?难道是吴邪他们?不,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去温泉通道了...
没时间多想,她冲向实验室门。门没锁,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入。
实验室里只有紧急照明灯亮着,给一切蒙上诡异的红光。那个巨大的透明容器依然矗立在中央,但令阮青霜惊恐的是,里面的液体已经被排空,父亲不见了!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有一扇之前没注意到的小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阮青霜握紧从实验台上顺来的手术刀,悄悄靠近。
门后是一个简陋的医疗室。父亲被绑在一张担架床上,身上连着简易监护仪。他比容器中看起来更加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但眼睛是睁开的,正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爸...爸?"阮青霜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站在父亲面前。
男人的眼睛缓缓聚焦到她脸上,先是困惑,然后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青...霜?真的是你?"
他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却瞬间击穿了阮青霜二十年的心墙。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抚上父亲的脸:"是我,爸爸,是我...我来带你回家..."
父亲的手——冰冷得像尸体——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你不该来...他们用我做诱饵...这是个陷阱!快走!"
"一起走!"阮青霜开始解他身上的束缚带,"我能救你出去—"
"来不及了..."父亲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上的心跳线疯狂波动,"听我说...青铜门的真相...不是你祖父告诉我的那样...它不是通道,而是..."
门突然被踢开。阮青霜猛地转身,手术刀指向入侵者——然后僵住了。
"胖子?!"
王胖子站在门口,满脸是汗,手里拿着一把枪。看到阮青霜,他瞪大了眼睛:"青霜妹子!谢天谢地找到你了!天真都快急疯了—"
"吴邪在哪?"阮青霜急切地问。
"和小哥去青铜门了。"王胖子快步走到床前,警惕地看了眼阮青霜的父亲,"这就是...?"
"我父亲,阮云松。"阮青霜简短介绍,继续解束缚带,"爸爸,这是王胖子,我的朋友。"
"没时间了!"王胖子帮忙拆监控导线,"'它'组织的人马上就会—"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王胖子咒骂一声,把枪塞给阮青霜:"会用吗?"
阮青霜摇摇头,但紧紧握住了枪柄。王胖子迅速检查弹匣:"保险已经开了,对准人扣扳机就行。我掩护,你带你父亲走后面!"
门再次被撞开,三个武装人员冲了进来。王胖子反应极快,一个侧滚躲到实验台后,同时开枪击中一人的腿部。阮青霜本能地扣动扳机,后坐力震得她手腕发麻,但子弹击中了第二个入侵者的肩膀。
"走!后面!"王胖子大喊,继续火力压制。
阮青霜扶起父亲,惊讶地发现他虽然虚弱,但能勉强行走。他们从医疗室后门逃出,进入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身后枪声和喊叫声不断,但王胖子似乎成功拖住了追兵。
"这边...通向车库..."父亲气喘吁吁地指路,"青霜...你必须阻止他们...青铜门不是门...是武器..."
"什么?"阮青霜一边支撑着父亲前进,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
"我们都被骗了...守门人不是守护者...是封印者..."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弱,"九星连珠之夜...能量最强...他们想重启系统..."
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阮青霜用力推开——外面是研究所的停车场,停着几辆越野车。她将父亲安置在最靠近的一辆车后座,然后钻进驾驶室。幸运的是,钥匙就插在点火器上。
引擎轰鸣着启动,阮青霜猛踩油门,车子冲出停车场。后视镜里,她看到几个武装人员从研究所跑出,朝他们开枪。子弹击碎后窗玻璃,但没打中要害。
"爸爸,坚持住!"阮青霜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握住父亲冰冷的手,"我们去青铜门找吴邪—"
"不!"父亲突然坐直身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不能去青铜门...他们会用你的血...完成仪式..."
"但吴邪和小哥在那里!'它'组织的人也会去!我必须警告他们—"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艰难地从衣服内袋掏出一个小布袋:"拿着...这是你祖父留给我的...真正的守门人印记...只有天选者的血能激活它..."
阮青霜接过布袋,里面是一枚古朴的玉印,上面刻着复杂的星图和一句古文:"天门启,万物寂"。
"这是...?"
"控制钥匙...可以关闭系统..."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青霜...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但我必须找出真相...青铜门的力量太危险..."
车子颠簸着驶上山路。阮青霜根据记忆向温泉通道方向驶去,那是吴邪原定的入口。她必须找到他们,必须阻止"它"组织的计划。
"爸爸,别说了,保存体力—"
"没时间了..."父亲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听好...仪式需要三步...血引...骨钥...魂祭...他们已经有前两样...你的血...我的骨头..."
"你的...骨头?"阮青霜惊恐地看向父亲。
父亲苦笑:"这就是他们留我活到现在的原因...守门人的骨粉是仪式必需品..."
阮青霜胃里翻腾,几乎要吐出来。那些怪物竟然用父亲的身体...
"最后一步...魂祭...需要一个自愿牺牲的灵魂..."父亲继续说,"通常是被骗的守门人...但我会阻止他们...这是我的赎罪..."
"不!我不会让你—"
"青霜!"父亲厉声打断她,随即软下语气,"我的时间到了...二十年苟延残喘...只为这一刻...保护你...阻止他们..."
车子驶入一片开阔地,远处是温泉蒸腾的热气。阮青霜停下车,转身想扶父亲,却见他脸色灰白,嘴角渗出血丝。
"爸爸!"
"去吧..."父亲艰难地呼吸着,"青铜门在温泉通道尽头...记住...玉印必须在完全开启前使用...否则..."
他的手突然垂下,监护仪上的心跳线变成了一条直线。阮青霜尖叫着按压他的胸口,做心肺复苏,但毫无反应。二十年的折磨已经耗尽了他的生命,最后的相见成了永别。
泪水模糊了视线,阮青霜颤抖着吻了吻父亲的额头,然后抓起玉印跳下车。悲伤可以等待,现在她必须完成父亲的遗愿——阻止"它"组织,保护吴邪。
温泉通道入口处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阮青霜认出其中两人是"它"组织的守卫,但另外几个穿着便装的人很陌生。她捡起一把手枪,检查了弹匣,然后义无反顾地踏入蒸腾的热气中。
通道内温度极高,像个桑拿房。阮青霜的皮肤立刻变得通红,汗水浸透了衣服。但奇怪的是,随着深入,不适感逐渐减轻——就像她的身体在自动适应极端环境。
通道蜿蜒向下,越来越窄。最后一段必须匍匐前进,滚烫的岩石灼烧着手掌和膝盖,但阮青霜咬牙坚持。终于,通道豁然开朗,通向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
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洞穴中央矗立着一扇巨大的青铜门,足有十米高,表面刻满了与玉镯相同的星图。门前站着两拨人:一边是吴邪和张起灵,另一边是陈队长带领的"它"组织成员,数量是前者的三倍。
阮青霜躲在阴影处,观察局势。青铜门已经部分开启,露出一条缝隙,里面泛着诡异的蓝光。门前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三个角上分别放着一样东西:一块青铜碎片、一小堆白色粉末(父亲的骨粉?)、和一个装满鲜血的容器。
"...最后通牒,吴邪。"陈队长举着手枪,"把你们找到的青铜碎片交出来,我可以放你和张起灵离开。我们只需要守门人完成仪式。"
"做梦。"吴邪冷笑,手中握着一块青铜碎片——想必是他们在青海找到的那块,"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青铜门后的东西不是人类能控制的。"
"哦,我们很清楚。"陈队长微笑,"二十年的研究不是白费的。阮云松提供了足够的数据...当然,是在适当'劝说'之后。"
吴邪的表情变得更加冰冷:"你们折磨一个老人二十年?"
"老人?"陈队长大笑,"阮云松才四十五岁!守门人的血统让他衰老缓慢,就像张起灵一样。可惜他的血统不够纯净,无法完成最终仪式。但他女儿可以..."
阮青霜看到吴邪的身体微微绷紧:"你们把阮青霜怎么了?"
"她自愿加入我们,不是吗?"陈队长露出恶意的笑容,"毕竟,血浓于水。她父亲一句话,就让她抛弃了你们—"
"你放屁!"吴邪突然暴怒,"阮青霜可能很多缺点,但她绝不会—"
阮青霜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大步走出阴影:"他说得对,吴邪。我不会背叛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吴邪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再到担忧,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青霜!你没事—"
"抓住她!"陈队长厉声命令。
三个武装人员向阮青霜扑来。她举枪射击,击中一人的大腿,但另外两人已经近身。就在他们即将抓住她的瞬间,一道黑影闪过——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划出冷光,两个袭击者倒地惨叫。
"仪式开始!"陈队长见势不妙,大喊一声。
一个身穿白袍的老人从"它"组织队伍中走出,手中捧着一本古旧的册子。他开始吟诵某种咒语,地面上的阵法逐渐亮起红光。青铜门发出低沉的嗡鸣,缝隙慢慢扩大...
"阻止他!"吴邪向阮青霜冲来,却被两个武装人员拦住。
混战爆发。张起灵如鬼魅般在敌人中穿梭,黑金古刀每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花。吴邪也撂倒了几个人,向阮青霜靠近。但更多的武装人员涌入洞穴,火力压制使他们不得不寻找掩体。
阮青霜看到白袍老人走向阵法中央,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他割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入那个已经盛满血的容器。阵法光芒大盛,青铜门又开启了几寸...
她突然明白了仪式的步骤——血引(她的血)、骨钥(父亲的骨粉)、魂祭(自愿牺牲的灵魂)。白袍老人打算用自己的生命完成最后一步!
必须阻止他!阮青霜掏出父亲给的玉印,按照直觉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上面。玉印立刻变得滚烫,发出耀眼的蓝光。与此同时,她手腕上的玉镯也开始共鸣,两种光芒交织在一起。
"吴邪!"她大喊,"帮我争取时间!"
吴邪似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他和张起灵加强了攻势,向阵法方向推进。阮青霜则绕到另一侧,躲避着子弹和追兵,向青铜门靠近。
白袍老人已经举起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他高声吟诵着:"以吾之魂,启天门扉—"
阮青霜猛地将玉印按在青铜门上。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洞穴,玉印上的古文"天门启,万物寂"亮如白昼。青铜门的开启过程戛然而止,然后开始缓缓闭合!
"不!"陈队长狂怒地咆哮,举枪瞄准阮青霜。
枪声响起,但疼痛没有如期而至。阮青霜转身,看到吴邪挡在她面前,胸口绽开一朵血花。他缓缓倒下,眼中却带着释然...
"吴邪!!"阮青霜的尖叫与青铜门闭合的巨响重叠。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