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深山中的雨来得又急又猛。温婉和小林用树枝和防水布做了个简易担架,拖着昏迷的解雨臣在泥泞中艰难前行。雨水冲刷着解雨臣苍白的脸,将血迹晕染成淡红色的水痕,渗入泥土。
"温博士,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小林在雷声中大喊,"解先生会失温的!"
温婉抹去脸上的雨水,眯眼望向四周。密林中几乎辨不清方向,更别说找避雨处了。就在绝望之际,她隐约看到山坡上有一缕炊烟。
"那边!可能有村子!"
他们跌跌撞撞地向炊烟方向移动。解雨臣的情况越来越糟,他的呼吸浅而急促,皮肤冰冷得像大理石,唯有额头发烫。温婉不断回想着他坠崖前说的话——关于她家族是"守门人",关于玉佩的真正意义...
"有人吗?救命!"小林冲着雨幕大喊。
奇迹般地,几个穿着蓑衣的村民闻声而来。看到伤者,他们立刻帮忙抬起担架,用当地方言快速交谈着。温婉听不懂内容,但从他们频繁看向解雨臣的眼神判断,这些人似乎认出了什么。
村民带他们来到一个隐藏在群山中的古老村落。房屋全是木质结构,依山而建,村中央有个小广场,立着一根雕刻着奇异纹路的青铜柱。
"这里..."温婉惊讶地环顾四周,"这些建筑风格至少有几百年历史了。"
最年长的村民——一位皱纹深刻如树皮的老者——示意他们将解雨臣抬进最大的那栋屋子。屋内陈设简朴但干净,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散发着松木的香气。
老者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道:"放床上。女人出去,我们要治疗。"
"我是医生...呃,医学专业。"温婉不肯退让,"我可以帮忙。"
老者审视她片刻,目光在她胸前的玉佩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点头:"留下。男孩出去。"
小林担忧地看了温婉一眼,还是跟着其他村民离开了。老者解开解雨臣的衣服,露出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令温婉震惊的是,有些较浅的伤口已经结痂,这绝非正常人的愈合速度。
老者并不意外,只是吩咐助手取来几种草药,捣碎后敷在伤口上。当处理到肩膀最深的伤口时,他突然停住,用方言说了句什么。其他村民立刻跪了下来,神情敬畏。
"怎么了?"温婉紧张地问。
老者指着解雨臣的右肩:"麒麟纹。他是解家嫡系。"
随着药效发作,解雨臣的皮肤表面竟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像某种古老图腾,主要集中在伤口周围。最明显的是右肩处——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图案,在雨中泛着微光。
"这是...?"
"麒麟血。"老者肃然道,"上古守护者的后裔。你是他的什么人?"
"同伴。"温婉谨慎地回答,同时注意到村民们对她玉佩的频繁侧目,"你们认识解家?"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示意助手取来一个小木匣。匣中是一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与温婉玉佩边缘完全一致的符号。
"守护者一族世代居住在这里,保卫神树。"老者说,"直到五十年前,外人闯入,盗走了树心..."
温婉心跳加速:"树心是什么样子的?"
"圆形,像月亮,刻着古老文字。"老者比划着,"和你戴的很像。"
就在这时,解雨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体温急剧升高。老者脸色大变:"血脉反噬!他的麒麟血在攻击自己!"
"怎么办?"温婉抓住解雨臣抽搐的手,那温度烫得吓人。
"需要稳定剂。"老者翻找药箱,却摇头,"不够了...上次解家人来取走了大部分..."
温婉突然想起解雨臣背包里的那些小瓶子。她急忙翻找,果然发现几个标着奇怪符号的玻璃瓶。
"这些吗?"
老者眼前一亮:"正是!"他迅速取出一瓶,滴在解雨臣舌下。
然而情况并未好转。解雨臣开始痉挛,金色纹路蔓延全身,像燃烧的火焰。老者额头渗出冷汗:"不够...需要更强的稳定剂..."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温婉脑海。她想起解雨臣伤口异常愈合的情景,想起他说过的"麒麟血",想起玉佩与青铜碎片的反应...
"用我的血。"她伸出胳膊,"玉佩认我为主,也许我的血能帮到他。"
老者震惊地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血脉融合不可逆—"
"快!"温婉厉声打断,"他要死了!"
老者犹豫片刻,终于点头。他用一把青铜小刀在温婉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让鲜血滴在解雨臣最深的伤口上。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血液接触伤口的瞬间,金光暴涨,整个房间被映照得如同白昼。温婉的玉佩同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漂浮到半空中旋转。村民们惊恐地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几秒后,光芒消散。解雨臣的呼吸平稳下来,体温恢复正常,金色纹路也渐渐隐去。只有温婉掌心的伤口和满屋的草药味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天选者..."老者敬畏地看着温婉,"只有天选者的血能与麒麟血共鸣。"
温婉头晕目眩,失血加上震惊让她几乎站不稳:"什么意思?"
"你命中注定要与他共同守护秘密。"老者帮她包扎手掌,"休息吧,他明天才会醒。"
夜深了,雨依然下个不停。小林被安排在隔壁村民家,温婉则坚持守在解雨臣床边。老者的孙女——一个叫阿雅的少女——给她送来热腾腾的草药茶和干净衣物。
"你救了'纹面郎君'。"阿雅羞涩地说,"村里老人说,上次解家人来还是二十年前,也是个俊俏郎君,右眼角有泪痣。"
温婉心头一震:"是不是带着一个姓温的考古学家?"
阿雅点头:"听爷爷说,他们去找神树了,再没回来。"她压低声音,"但前几天,有人在深山里看到青铜光...老人们说,神树要醒了。"
阿雅离开后,温婉坐在窗边,望着雨幕中的村落。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保存着与解家、与她父亲直接相关的记忆。她摩挲着玉佩,思绪万千。
"盯着我看什么?"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温婉吓了一跳,转身看到解雨臣已经醒了,正虚弱地靠在床头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睛恢复了平常的深褐色,但那一瞬间,温婉发誓又看到了金色闪光。
"你...感觉怎么样?"她递过一杯水。
解雨臣慢慢喝了一口,审视着房间:"古滇国后裔的村子?"
"你怎么知道?"
"建筑风格。"他指向窗外的青铜柱,"那是古滇国祭祀用的'通天柱',只有守护者部落还保留着。"他的目光落在温婉包扎的手上,"你做了什么?"
温婉下意识藏起手:"没什么,就是...帮了点小忙。"
解雨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拆开绷带。掌心那道伤口已经结痂,形状竟像一个微小的符号。他眼神复杂:"你用了自己的血。"
"老者说你需要稳定剂,但不够用..."温婉试图抽回手。
解雨臣却握得更紧:"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麒麟血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如果比例失衡—"
"但你活下来了。"温婉直视他的眼睛,"而且我觉得...我的血可能有点特殊。老者叫我'天选者'。"
解雨臣沉默良久,终于松开手:"谢谢。"这两个字说得很轻,但温婉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不客气。"她微笑,"毕竟你还得帮我找父亲呢。"
解雨臣难得地回以微笑,虽然转瞬即逝:"村民还说了什么?"
温婉转述了关于"神树"和二十年前的往事。听到父亲那段时,解雨臣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
"我父亲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云南。"他低声说,"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温婉被阳光唤醒,发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解雨臣已经起床,正站在窗前与老者交谈,气色好了许多。
"醒了?"他头也不回地说,"过来看这个。"
窗台上摊着一张古老的兽皮地图,上面绘制着山脉、河流和一个标有青铜树图案的地点。温婉一眼认出那是抚仙湖以西的山区,但具体位置与现代地图有很大差异。
"神树的位置。"老者指着青铜树图案,"但路变了。五十年前的大地震改变了山形。"
温婉仔细研究地图:"如果对比现代地形图,结合地质变动数据..."她从背包掏出笔记本,快速绘制起来,"这里!现在的黑龙潭附近!"
解雨臣挑眉:"你还会地质分析?"
"考古学必修课。"温婉得意一笑,"我父亲教的。"
老者敬畏地看着她的草图:"天选者果然不同凡响。"他转向解雨臣,"解当家,你们真要去神树那里?很危险。最近有外人频繁出入深山,打听神树的事。"
"'它'组织。"解雨臣冷笑,"果然跟来了。"
吃过早饭,老者坚持为他们举行了一个简短的祈福仪式。村民们在青铜柱前跳舞诵经,给两人戴上编织的护身绳。仪式结束时,老者私下交给解雨臣一个小皮袋。
"最后的稳定剂。"他严肃地说,"省着用。你的麒麟血越来越不稳定了。"
解雨臣点头致谢。临行前,温婉注意到几个村民一直盯着她的玉佩窃窃私语,眼神中混杂着敬畏与恐惧。
阿雅送他们到村口,指着一条隐蔽的小路:"这条路最快,但很危险。有'石皮子'出没。"
"石皮子?"小林问。
"像石头一样的怪物。"阿雅压低声音,"专吃迷路的人。"
离开村子后,三人沿着陡峭的山路前行。解雨臣虽然伤势未愈,但行动已无大碍,甚至比两个城里人更适应山路。温婉忍不住问出憋了一晚上的问题:
"什么是麒麟血?为什么老者叫我'天选者'?"
解雨臣沉默片刻:"解家祖上是西王母国守护者,血脉中有特殊基因,我们称之为麒麟血。它赋予我们超常的力量和愈合能力,但也有代价——随着年龄增长,血液会越来越不稳定,最终反噬宿主。"
"那你..."
"我父亲研究了一辈子,想找到控制方法。"解雨臣语气平淡,却让温婉感到一种深藏的悲伤,"他认为青铜门后的秘密能解决这个问题。"
"那'天选者'呢?"
解雨臣看了她一眼:"传说中能与麒麟血共鸣的人,极其罕见。上一次有记载的天选者,是明朝时期的解家夫人。"
温婉心跳漏了一拍:"共鸣会怎样?"
"不知道。"解雨臣突然加快脚步,"记载不全。"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溪流边休息。小林去取水时,温婉注意到解雨臣从皮袋中取出一粒药丸服下,随即皱眉——显然稳定剂的味道不好。
"你的伤...真的没事了?"她忍不住问。
解雨臣卷起袖子给她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疤痕。
"麒麟血的优势。"他淡淡地说,"但每次重伤都会加速血液的不稳定性。"
温婉想起他坠崖前保护她和林子的举动:"为什么要救我们?你明明可以自己逃走的。"
解雨臣望向远处的山峰:"我父亲教导我,守护者的职责就是保护重要的人和物。"他顿了顿,"你和玉佩都很重要。"
不知为何,这个回答让温婉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她正想追问,小林突然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下游有人!带着武器!"
解雨臣立刻警觉起来,示意他们隐蔽。透过灌木缝隙,温婉看到几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正在溪边休整,装备精良。不是黑瞎子那伙人,但同样危险。
"雇佣兵。"解雨臣低声判断,"'它'组织的外围成员。"
其中一个男人突然抬头,精准地看向他们藏身的方向。温婉屏住呼吸——那人脸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青铜面具,与马王堆袭击者一模一样!
"走。"解雨臣拉着两人后退,"绕路上山。"
他们悄悄离开溪边,改走更隐蔽的山路。傍晚时分,终于抵达黑龙潭附近的一个小山坳。根据温婉的推算,古地图上的青铜树位置应该就在这片区域。
"看那里!"小林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石壁,"像不像人工开凿的?"
确实,那片石壁过于平整,上面还有模糊的浮雕痕迹。三人走近查看,温婉的玉佩突然剧烈发热,甚至微微发光。
"就是这里。"解雨臣触摸石壁,"有机关。"
他仔细检查每一寸石面,最后在一块不起眼的凸起处按下。石壁发出沉闷的轰响,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等等。"温婉拉住准备进入的解雨臣,"太巧了。如果'它'组织也在找这里,为什么机关完好无损?"
解雨臣赞赏地看她一眼:"好问题。但答案只有一个——进去看看。"
他点燃一支冷光棒扔进去。蓝白色的光芒照亮了一条向下的阶梯,两侧墙壁上刻满与玉佩符号相似的文字。
"我打头阵。"解雨臣说,"温婉在中间,小林断后。有任何异常立刻撤退。"
阶梯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延伸到地心深处。空气越来越潮湿,带着金属和腐朽的气味。温婉的玉佩光芒越来越强,像一盏小绿灯。
走了约半小时,阶梯终于到底,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冷光棒的光线无法照到尽头,但隐约可见中央有一个高大的物体——
"青铜树..."温婉惊叹。
那是一棵三人高的青铜铸造的树,枝干虬结,叶片栩栩如生。树冠顶部缺了一块,形状正与温婉的玉佩吻合。
就在他们准备靠近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解雨臣迅速熄灭冷光棒,拉着两人躲到一块巨石后。
几个雇佣兵走进洞窟,为首的正是在溪边见过的青铜面具人。他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仪器,指针疯狂转动。
"就在附近。"面具人声音嘶哑,"老板说'钥匙'快出现了,准备好抓捕。"
温婉屏住呼吸,紧握玉佩。解雨臣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别怕,有我在。
这一刻,在这黑暗危险的地下世界,温婉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无论前方有什么,至少她不是独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