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

北京组织总部医疗中心的灯光刺得陈昊眼睛发痛。透过观察窗，他看到一群白大褂围着病床上的张起灵争论不休。黑晶已经蔓延到他的下颌线，像一条正在收紧的黑色绞索。

"两种方案。"王教授揉着太阳穴，将平板电脑递给陈昊，"一是激进疗法，用守护者血液配合高频能量冲击黑晶，可能彻底清除但会丧失所有特殊能力；二是保守方案，允许晶体化继续但尝试控制速度，他能保留力量但最终..."

"会变成非人之物。"阿宁接过话头，左手金痕在医用灯光下泛着冷光。自从冈仁波齐回来，那道痕迹变得更加清晰，形状越来越接近一个完整的符号。

陈昊的胎记隐隐作痛。三天了，张起灵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包括他们。医疗团队说他在等什么，但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

"让他自己决定。"陈昊最终说，"我们无权替他选择。"

王教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离开。阿宁靠在观察窗上，突然身体一僵，瞳孔放大——她又开始闪回陈昊的前世记忆了。

"阿宁？"陈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看着我，深呼吸。"

但这次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阿宁的双眼完全变成了翡翠绿色，声音也变了调，带着董明远特有的学者腔："吉萨...地下...第一扇门...被带走的不是器物...是种子..."

"什么种子？"陈昊急切地问，"阿宁！董明远！不管是谁，回答我！"

阿宁猛地抽搐一下，恢复正常呼吸，但眼神依然涣散。她抓起桌上的记号笔，在观察窗上写下一串奇怪的符号——不是守护者文字，而是...

"古埃及圣书体。"林小雨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堆资料，"我在档案室找到的。董明远1958年去过埃及，考察吉萨金字塔群下方的某个发现。"

陈昊这才注意到女孩脸色苍白得像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自从冈仁波齐回来后，她的追踪能力越来越强，但代价是严重的头痛和失眠。

"你该休息，"他接过资料，"而不是熬夜查档案。"

"没时间了。"林小雨压低声音，"我发现王教授昨晚偷偷复制了你和阿宁的血液数据。他在找什么东西...与埃及有关。"

资料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组泛黄的照片：董明远站在金字塔前，旁边是几个埃及学者；一张手绘地图标注了吉萨高原下的一个隐秘通道；最后一张照片上是个小型青铜装置，与冈仁波齐的时空之钥惊人地相似，只是规模小得多。

"净世会不是偶然盯上我们，"阿宁突然说，已经完全清醒，"他们知道血脉融合会唤醒什么。周教授在长白山提到的'种子'是什么？"

林小雨翻到资料最后一页："这个吗？董明远的笔记中提到'青铜门种子'，说最初的门只有现在十分之一大小，像植物一样会生长..."

她的话被医疗警报打断。观察室内，张起灵的病床周围仪器突然疯狂闪烁，黑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脸部蔓延。医护人员慌乱地注射各种药物，但毫无效果。

"他在自我加速晶体化！"首席医师大喊，"准备镇静剂！"

就在混乱达到顶点时，张起灵的眼睛突然睁开——完全漆黑，没有眼白。他的嘴没有动，但一个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雪山...巅峰...选择..."

所有仪器在同一秒恢复正常。张起灵坐起身，黑晶停止扩散，甚至略微回缩到颈部以下。他看向观察窗外的三人，微微点头。

"他要出去。"陈昊立刻明白，"去雪山。"

王教授坚决反对，但张起灵的态度更坚决。最终达成妥协：组织直升机送他到北京最近的山峰，配备医疗监护设备，但独处时间不超过72小时。

"我跟你一起去。"陈昊坚持道。

张起灵摇头，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必须...独自面对。"

直升机起飞前，他递给陈昊一个小布袋："保管好。如果我...不回...打开它。"

阿宁检查了布袋：里面是七块黑晶碎片，每一块内部都封存着不同的未来画面。"预知碎片...他把自己看到的未来留给我们。"

望着直升机消失在北方天空，陈昊的胎记突然刺痛——不是预警，而是一种奇怪的...期待？仿佛张起灵的选择将改变某些早已注定的轨迹。

回到临时宿舍，林小雨已经累得睡着了。阿宁坐在床边整理资料，突然问道："如果我们必须去埃及，林小雨怎么办？她不是战斗人员。"

"我们不会带她去。"陈昊斩钉截铁地说，"而且现在首要任务是长白山。十二天后门就开了。"

"如果..."阿宁犹豫了一下，"如果张起灵选择完全晶体化，我们还能信任他吗？黑晶来自黑暗面，而周教授已经证明那可以被腐蚀。"

陈昊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洞穴中看到的影像——青铜门最初是平衡的，黑暗与光明共存。张起灵的黑晶手臂既能杀人也能救人，就像一把双刃剑。

"我相信他的选择。"最终他说，"无论是什么。"

夜深时分，陈昊被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惊醒。窗外，一个黑影示意他安静。是林小雨，她穿着睡衣，浑身发抖。

"王教授...档案室..."她急促地低语，"他在偷东西！"

陈昊叫醒阿宁，三人悄悄潜入总部大楼。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透过门缝，他们看到王教授正在快速拍摄董明远的埃及考察笔记，同时将一个U盘插入电脑主机。

"他在下载血脉研究数据，"阿宁耳语道，"内鬼果然是他。"

就在他们准备冲进去时，王教授的手机突然亮了，一条消息弹出："材料到手后立即撤离。埃及分队已就位。——S"

"S？"陈昊皱眉，"桑杰？萨米尔？还是..."

林小雨突然倒吸一口气，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花盆。王教授警觉地抬头，三人来不及躲藏，与他四目相对。

令人意外的是，王教授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种诡异的平静："我料到你们会来。"他举起一个遥控器，"整个档案室都装了炸药。我死没关系，但这些资料必须传给净世会。"

"为什么？"阿宁的手已经按在枪套上，"你为组织工作了几十年！"

"正因为工作了几十年，我才明白真相。"王教授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青铜门不是用来封印的，而是进化的阶梯。周教授是对的——黑暗面的净化才能带来新世界。"

他后退几步，挡在电脑前："全球有七处青铜门遗址，吉萨、冈仁波齐、长白山只是其中三个。当长白山的门开启时，所有门将产生共鸣。净世会准备了七十年就为这一刻！"

林小雨突然指着电脑屏幕："他在传输数据！阻止他！"

阿宁闪电般拔枪射击，子弹精准命中王教授手中的遥控器。陈昊趁机冲上前，黑金古刀直指对方咽喉。但王教授只是微微一笑，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胶囊。

"来不及了..."他嘴角渗出黑血，"数据传输完成...你们阻止不了...净化..."

王教授倒地身亡，电脑屏幕上的传输进度条停在99%。阿宁迅速拔出U盘，但没人知道是否有足够数据已经泄露。

"七处遗址..."陈昊翻看王教授留下的笔记，"除了已知的三个，还有复活节岛、百慕大、南极和...爱尔兰？"

林小雨检查电脑："他删除了大部分文件，但回收站里有这个..."她恢复出一个加密文档，标题是《种子迁移路线》。

文档内容令人毛骨悚然：青铜门最初只有吉萨地下那一个，是古埃及人发现而非创造的。后来被秘密分割成七份"种子"，运往世界各地培育成完整的门。而净世会的终极目标，是将七门的力量重新合一。

"所以周教授说'种子'..."阿宁恍然大悟，"他指的是最初的门碎片！"

三天后，张起灵回来了。当直升机降落在总部停机坪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舱门打开，走出来的身影依然高瘦挺拔，但右半边身体已经完全被黑晶覆盖，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脸：右半边是晶莹的黑晶，左半边依然是人类的皮肤，冰蓝色的眼睛平静如初。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在鼻梁处形成一条清晰的分界线，如同青铜门上的黑白漩涡。

"我选择了平衡。"这是张起灵的第一句话，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带着轻微的回音，"接受晶体化，但保留人性。"

医疗团队立刻对他进行全面检查。结果令人既担忧又惊讶：黑晶已经与神经系统完美融合，不再扩散但功能完整；预知能力增强，能更清晰地看到未来片段；最神奇的是，那些金色纹路现在遍布黑晶表面，像是某种约束网络。

"你看到了什么？"陈昊问，当三人终于独处时，"在雪山上。"

张起灵的黑晶手指轻轻触碰陈昊的胎记和阿宁的金痕："未来...分支。最好的那条...需要我们三个...完整。"

阿宁展开吉萨金字塔的地图："王教授死前提到埃及分队。净世会可能在准备什么。"

"长白山之后，"张起灵说，"如果活着...去埃及。"

出发前的夜晚，总部为三人举行了简短的送行仪式。林小雨坚持要跟到火车站，尽管医生警告她需要静养。

"我会继续研究资料，"她承诺，"如果有新发现立刻联系你们。"

站台上，陈昊注意到女孩脖子上多了一条奇怪的红色痕迹，像是灼伤又像是胎记，形状隐约像个倒置的守护者符号。但当他想要细看时，林小雨已经用围巾遮住了。

"小心。"她最后拥抱了每个人，包括张起灵，"我脑子里那些净世会的信号...最近越来越弱了。好像他们在...准备什么大事。"

列车启动时，陈昊透过车窗看到站台尽头有个熟悉的身影——年轻版的周教授，穿着现代西装，冲他们微笑挥手。更令人不安的是，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型青铜装置，与吉萨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他怎么可能..."阿宁惊呼。

张起灵的黑晶手臂突然亮起刺目金光："时间跳跃...他来自不同时空。"

列车加速，周教授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陈昊的胎记隐隐作痛，前世的记忆再次涌现：董明远站在吉萨金字塔前，手中捧着那个小型青铜装置，脸上是决绝的表情...

"不管他计划什么，"陈昊握紧黑金古刀，"这次我们一定要终结这一切。"

阿宁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金痕与胎记相触，发出微弱的共鸣。张起灵坐在对面，黑晶与人类的部分形成诡异而和谐的对比。三人的影子在车窗上重叠，映照着外面飞驰而过的夜色。

长白山在前方等待着，而青铜门的秘密，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