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客

长白山北坡的黎明冰冷刺骨。俞瑾萱跟在张起灵身后，沿着一条几乎被积雪覆盖的猎人小径艰难前行。她的登山靴深深陷入雪中，每走一步都需要费力拔出。海拔越来越高，呼吸变得困难，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部。

走在队伍最后的张海客突然加快脚步赶上她："适应吗？"

俞瑾萱点点头，不想在张家人面前示弱，尽管她的腿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张海客似乎看穿了她的逞强，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含着这个。"他倒出一粒淡绿色的药丸，"帮助适应高海拔。"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感从喉咙蔓延到胸腔，呼吸立刻顺畅了许多。俞瑾萱感激地看了张海客一眼，后者已经回到队尾警戒后方。

领头的张起灵突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安静。众人立刻静止，俞瑾萱屏住呼吸，只听到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

"有人来过。"张起灵低声说，指着雪地上几乎被新雪覆盖的脚印，"不超过两小时前。"

吴邪蹲下检查："专业登山靴，队伍至少六人。汪家的先遣队？"

张起灵点头，眼神变得锐利："改变路线。走'蛇径'。"

队伍转向一条更隐蔽的小路，几乎是在悬崖边上蜿蜒前行。俞瑾萱紧贴山壁，不敢往下看那令人眩晕的深渊。张海客始终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随时准备在她失足时拉住她。

三小时后，他们抵达一个隐蔽的山洞入口。张起灵拨开伪装用的松枝，露出里面黑黝黝的通道。

"休息一小时。"他简短宣布。

洞内比外面暖和许多，吴邪点燃了几盏便携式瓦斯灯，淡蓝色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俞瑾萱靠坐在洞壁上，疲惫地揉着酸痛的小腿。张海客递给她一块高能量巧克力和保温杯里的热茶。

"谢谢。"她小口啜饮着热茶，"还有多远？"

"按这个速度，下午能到天门。"张海客在她身边坐下，"感觉如何？"

"像被卡车碾过。"俞瑾萱半开玩笑地说，然后压低声音，"张海客，你真的认为我能...打开那扇门吗？"

张海客的表情变得复杂："我更担心的是汪家会强迫你尝试。青铜门不是用来开启的，俞瑾萱。它的存在是为了被守护。"

"但如果门后的力量真的那么危险，为什么不彻底毁掉它？"

"因为毁不掉。"张起灵突然插话，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面前，"青铜门不是普通金属，它有生命。"

吴邪也凑了过来："根据张家古籍记载，青铜门是上古文明的遗物，能够自我修复。任何破坏尝试只会让它释放更多能量。"

"能量？"俞瑾萱皱眉。

"一种能够扭曲现实的力场。"张海客解释，"五十年代苏联人曾在长白山进行过地质勘探，他们的仪器检测到异常能量读数，但误以为是铀矿。"

俞瑾萱突然想起什么："祖父笔记中提到过！1955年7月那次考察，他说门缝中透出'非自然光'，还有奇怪的'嗡鸣声'..."

张起灵和张海客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祖父看到的只是门最平静的状态。"张起灵说，"当'门之钥'接近时，反应会强烈得多。"

休息结束后，队伍继续前进。山路越来越陡峭，积雪也越来越深。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一处被松林环绕的平台。平台尽头是一面几乎垂直的崖壁，覆盖着厚厚的冰层。

"到了。"张起灵宣布。

俞瑾萱环顾四周，除了冰雪和岩石什么也没看到："青铜门在哪里？"

张起灵没有回答，而是走向崖壁，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奇怪的金属装置。他将其贴在冰面上，按下某个按钮，装置发出高频振动，冰层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后退。"张海客拉着俞瑾萱退到安全距离。

随着一声脆响，大块冰层剥落，露出后面——不是预期的青铜门，而是一座被冰封的古老建筑入口，门楣上刻着"慈航普度"四个已经模糊的汉字。

"这是...寺庙？"吴邪惊讶地问，"不是青铜门？"

张起灵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护法寺。唐代修建，用来掩盖真正的天门入口。"他转向张海客，"有人动过了。"

张海客迅速检查入口周围的痕迹："最近几天。脚印被刻意掩盖，但锁被撬过。"

俞瑾萱感到一阵不安："汪家人已经进去了？"

"很可能。"张海客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起灵，你和吴邪打头阵。我断后。"

寺庙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大部分空间被冰柱和钟乳石占据。微弱的光线透过冰层折射进来，形成诡异的蓝色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沉闷的气息，像是被封存了千年的时光突然被释放。

"小心脚下。"张起灵警告道，"地面有机关。"

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通道缓慢前进，墙壁上隐约可见褪色的壁画。俞瑾萱忍不住驻足观察，画面描绘的似乎是某种宗教仪式，一群人围绕着一个发光的物体跪拜。

"别碰墙壁。"张海客轻声提醒，"颜料可能含毒。"

通道尽头是一个圆形大厅，中央立着一座已经残缺的佛像。佛像前的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盘，直径约两米，上面刻满复杂的符文。

"这是..."俞瑾萱刚想靠近，被张海客一把拉住。

"别动！"他的声音紧绷，"圆盘边缘有血迹。"

张起灵已经蹲在圆盘旁检查："新鲜，不超过24小时。有人尝试启动机关失败了。"

吴邪绕着大厅走了一圈，突然停在西北角："这里有壁画没有被冰完全覆盖！"

众人聚集过去，只见墙面上是一幅保存相对完好的彩绘，画面中央是两个长相酷似的人站在一扇巨大的门前，门缝中射出强烈的光芒。更奇怪的是，两人手中各持半枚火焰形的物件，似乎正要将其拼合。

"双生子献祭..."张起灵低声说，表情变得更加阴沉。

俞瑾萱突然感到右肩的胎记一阵刺痛，像是被火烧一样。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听到张海客倒吸一口冷气。

"画上的人..."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俞瑾萱仔细看那两张酷似的脸，心跳骤然加速——那分明是年轻时的张海客和另一个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那是谁？"她脱口而出。

张海客的脸色变得惨白："我哥哥...张海琪。"

"你从未提过你有个哥哥。"俞瑾萱震惊地说。

"因为他已经死了。"张起灵突然插话，"1951年，试图开启青铜门。汪家的傀儡。"

张海客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们以为他死在朝鲜战场...直到他带着汪家人出现在天门。"

俞瑾萱不知该说什么。她轻轻握住张海客的手，感受到他手指的颤抖。这个活了百年的男人此刻看起来脆弱得像个孩子。

吴邪打破了沉重的沉默："所以汪家首领是...张海琪？但这说不通啊，他应该已经..."

"不是他。"张海客摇头，"我亲眼确认了他的死亡。但汪家可能克隆了他，就像他们之前尝试克隆起灵一样。"

张起灵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很多。"

几乎同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张海客迅速将俞瑾萱推到一根巨大的冰柱后面："别出声，别动。"

大厅入口处涌入七八个全副武装的人，清一色黑色作战服，手持冲锋枪。领头的是个高瘦男子，戴着面具，但那双眼睛...

俞瑾萱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那双眼睛和张海客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冷酷无情。

"搜查每个角落。"面具人命令道，声音嘶哑得不自然，"张家人一定在附近。"

武装分子分散开来，其中一个径直朝俞瑾萱藏身的冰柱走来。她屏住呼吸，心跳如鼓，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玉箫——

"在这里！"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喊声。紧接着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枪响。

俞瑾萱冒险探头，看到张起灵和吴邪已经与武装分子交上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张海客则悄无声息地绕到面具人背后，短刀抵住对方喉咙。

"好久不见，哥哥。"面具人竟然笑了，声音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我就知道你会来。"

张海客的刀纹丝不动："你不是他。他死了，我亲手埋葬的。"

"肉体死了，精神永存。"面具人缓缓转身，面对张海客，"汪家的技术比你想象的先进。记忆移植，意识复制...我拥有海琪的全部记忆，包括你们童年的每一个细节。"

张海客的手微微发抖："你只是个劣质复制品。"

"是吗？"面具人突然扯下面具，露出一张与张海客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布满了可怕的疤痕，"那为什么我能启动这个？"

他的脚猛地踩下地面一块隐蔽的机关。整个大厅突然震动起来，中央的青铜圆盘缓缓下沉，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道。

"天门通道！"吴邪惊呼，"他怎么可能知道机关位置？"

"因为海琪知道。"面具人——或者说，张海琪的复制品——狞笑道，"现在，把'门之钥'交出来。"

张海客的刀光一闪，直取对方咽喉，但"张海琪"动作同样敏捷，闪避的同时从袖中射出一枚暗器。张海客侧身躲过，却被另一个武装分子从背后偷袭，枪托重重砸在他后脑上。

"张海客！"俞瑾萱再也忍不住，从藏身处冲出来。

"抓住她！""张海琪"厉声命令，"要活的！"

两名武装分子扑向俞瑾萱。她本能地举起玉箫挡在身前，突然，箫身上的铭文亮了起来，发出刺眼的青光。袭击者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后退。

这短暂的混乱给了张起灵和吴邪机会。张起灵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敌人之间，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地。吴邪则掏出一个奇怪的装置按下按钮，整个大厅顿时被刺耳的高频噪音充满。

"走！"张海客趁机冲到俞瑾萱身边，拉着她向新出现的通道跑去，"起灵断后！"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下陡峭的石阶，身后是激烈的打斗声和惨叫。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上刻满了与青铜圆盘上相似的符文，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这些符号..."俞瑾萱不自觉地伸手触碰，符文接触她手指的瞬间亮起蓝光，"它们在回应我！"

张海客既惊讶又担忧："别碰！我们不知道——"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通道上方传来坍塌声，碎石和尘土纷纷落下。

"他们炸毁了入口！"张海客护住俞瑾萱，用身体挡住落石，"快走，通道要塌了！"

两人拼命向前奔跑，身后的通道一段段坍塌。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出口！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通道的瞬间，一块巨石从顶部砸下。张海客毫不犹豫地将俞瑾萱向前一推，自己却被巨石砸中腿部，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张海客！"俞瑾萱转身想拉他，却看到更多碎石开始坠落。

"走！"他怒吼道，"完成使命！"

一块更大的岩石砸下，彻底堵死了通道。俞瑾萱绝望地拍打着石壁，泪水模糊了视线。最后，她咬牙转身，向出口的光亮跑去。

冲出通道的瞬间，刺眼的阳光让她暂时失明。当视力恢复时，俞瑾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天然平台上，面前是...

青铜门。

它比她想象的更加宏伟，高约十米，宽六米，通体呈现一种古老的青绿色，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图案。门缝处确实如祖父描述的那样，透出微弱的、非自然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嗡鸣声，让她的牙齿发酸。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门前已经站着一个人——"张海琪"。他转身面对俞瑾萱，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欢迎，'门之钥'。我哥哥果然把你带来了。"

俞瑾萱后退一步，右肩的胎记灼烧般疼痛："张海客呢？"

"被埋在几百吨岩石下了，但愿死得痛快。""张海琪"向她走来，"别难过，你很快就能和他团聚...在门后的世界里。"

俞瑾萱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玉箫还在手中，那些符文似乎对它有反应...

"你想要什么？"她拖延时间，同时观察四周寻找逃生路线。

"很简单。""张海琪"从怀中取出半枚青铜钥匙——与俞瑾萱在祖父老宅找到的那半枚正好配对，"用你的血激活钥匙，打开门。汪家承诺给你永恒的生命和无尽的力量。"

"如果我拒绝呢？"

"那你父亲和整个俞氏商会就会在24小时内消失。""张海琪"冷笑，"别以为张家能保护他们。起灵和吴邪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张海客也是。你孤立无援。"

俞瑾萱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确实孤立无援，但并不代表毫无胜算。张海客教过她防身术，玉箫似乎有特殊力量，而且...她的目光落在青铜门上。那些符文正在对她"说话"，以一种她突然能理解的方式。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假装犹豫，慢慢向青铜门靠近。

"张海琪"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别做傻事，小姑娘。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俞瑾萱突然加速冲向青铜门，将玉箫按在门上一个特定符号上。

整个山体突然震动起来，青铜门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蓝光。"张海琪"脸色大变，扑向俞瑾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俞瑾萱自己也惊呆了。她没有预料到这种反应，但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她按照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指示，将手掌按在门中央的一个圆形凹槽上。

右肩的胎记突然灼热到难以忍受，她忍不住痛呼出声。鲜血从她掌心渗出，被凹槽吸收。青铜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门缝中的光变得强烈无比...

"不！""张海琪"挣扎着爬起来，"停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俞瑾萱已经无法停止。她的意识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无数画面和信息如洪水般涌入脑海——青铜门的起源、张家的使命、"门之钥"的真正意义...以及一个惊人的真相：青铜门不是用来开启的，而是用来封印某种远古恐怖的存在。

"它在骗你！""张海琪"的声音变得扭曲，"门后的力量能让你复活张海客！想想他为你做的一切！"

这个诱惑几乎击垮了俞瑾萱。复活张海客...再看一眼那双金色的眼睛，再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

但涌入她脑海的真相更加清晰：每一次青铜门被开启，都会释放一部分被封印的恐怖。1951年张海琪的尝试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损害，如果现在完全开启...

"我拒绝。"俞瑾萱咬牙说道，用力将玉箫插入凹槽。

一道刺目的光爆射而出，整个平台被照得如同白昼。"张海琪"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身体开始分解。青铜门上的符文重新排列组合，门缝中的光逐渐减弱，最终恢复正常。

山体停止震动，一切归于平静。俞瑾萱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玉箫已经断成两截，她的右手掌心有一个小小的火焰形烙印，与肩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俞瑾萱警觉地抬头，看到通道坍塌处有动静。一个满身灰尘、血迹斑斑的身影艰难地爬了出来——

"张...海客？"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抬头，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如同宝石般闪烁："我说过...完成使命。"

俞瑾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跪在他面前，颤抖的手指轻抚他满是伤痕的脸："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张海客虚弱地握住她的手："门...？"

"重新封印了。'张海琪'...消失了。"

张海客长舒一口气，头靠在她肩上："做得好...门之钥。"

远处传来呼喊声，吴邪和张起灵带着几个张家人赶到了平台。看到青铜门安然无恙，张起灵罕见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汪家人？"张海客勉强问道。

"解决了。"张起灵简短回答，"暂时。"

吴邪已经忙着为两人检查伤势："需要立刻送医。海客哥的腿骨折了，俞小姐失血过多。"

"等等。"俞瑾萱突然想起什么，"'张海琪'说我父亲和商会有危险！"

张海客强撑着坐起来："起灵，安排人去北京。汪家可能同时对俞家下手了。"

张起灵点头，迅速用卫星电话下达指令。俞瑾萱想站起来，却因失血而头晕目眩。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张海客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以及他落在她额头上轻柔如羽毛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