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自动门打开，带进一股湿冷的空气和檐下风铃的轻响。
暖黄色的灯光和空调的暖风瞬间包裹了两人，驱散了外面的阴寒。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收银员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刷着手机。
江陵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靠窗长桌。
林小满跟在他身后，选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将那个依旧装着钱的便当盒放在桌上，像放置一个烫手山芋。
两人身上都带着湿气，头发梢滴着水，看起来有些狼狈，气氛却比在外面时缓和了许多，尽管依旧沉默而微妙。
江陵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两盒热饮，一盒原味牛奶，一盒黑咖啡，走到柜台结账。
他拿着两盒饮料回来，将那盒温热的牛奶推到林小满面前，自己打开了那罐黑咖啡，喝了一口，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林小满愣了一下，看着眼前那盒牛奶，心里泛起一丝古怪的暖意。
他居然……记得她可能喜欢的口味？
或者只是随手拿的？
“谢谢。”
她低声道，双手捧住牛奶盒，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稍微驱散了些许紧张。
江陵没回应这句谢谢，他靠在塑料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淅沥的雨幕，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但开口时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你知道多少？”
他终于开始问了。
不再是带着敌意的质疑，而是寻求信息的确认。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建立信任的关键时刻。
她不能全盘托出，但必须给出足够有分量的信息。
“我知道有人给她打奇怪的电话，说一些……不好的预言。”
她谨慎地选择用词，避免直接说出“自杀”。
“我知道她家里情况很糟，父亲酗酒，经济困难。我知道她在学校被以王薇为首的那几个人勒索，今天还因此和她最好的朋友邱倩闹翻了。”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江陵的反应。
他依旧看着窗外，但握着咖啡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我还知道，”林小满压低声音，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学长你……似乎在试图做些什么。虽然我不清楚具体方式，但你看她的眼神，和我一样。”
最后这句话，带上了明确的倾向性。
江陵终于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比窗外的雨还要复杂。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低沉：“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帮上忙？凭你的饼干和便当？”
这话有些尖锐，但林小满听出了里面不再是最初的全然否定，而是一种基于现实的质疑。
她挺直了背脊，眼神认真：“食物只是敲门砖，是让她能稍微感受到一点善意和温暖的最直接方式，至少能让她觉得，不是所有人都对她怀有恶意。但真正的麻烦，比如那些勒索她的人，需要更实际的方法解决。”
“你有什么方法？”
江陵问。
“我需要更多信息。”
林小满坦诚道，“比如，王薇她们勒索她的具体证据？频率？金额？还有……那个打电话的人，学长你知道更多吗？”
她大胆地反问回去。
江陵的眸色深了深，似乎在权衡。
他看着林小满那双此刻写满认真和执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时刻意伪装的甜美无辜，只剩下一种与她外表极不相符的冷静和敏锐。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透露了部分信息：“电话……很难追踪。对方很谨慎。”
他省略了关于“老江”和自己的部分，这是他的核心秘密，“王薇那边……有两次是在体育馆后面的死角，那里没有监控。”
这已经是极大的信息共享了！
他间接承认了他也在调查，并且知道勒索发生的地点。
林小满心脏怦怦跳，努力保持镇定：“没有监控，但或许……有目击者？或者，我们可以创造目击者？”
江陵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她们下次再找安学姐，如果能被老师或者其他有分量的同学‘恰好’撞见……”
林小满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需要直接对峙，只要让她们知道，这件事不是完全隐秘的，可能就会有所收敛。”
这是最直接也相对安全的方法。
江陵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他顿了顿，补充道，“时间。需要知道她们下次动手的具体时间。”
“这个交给我。”
林小满立刻说，“我试着从安学姐那里套话，或者……跟踪王薇她们？”
她说出后面这个提议时，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实在不太符合她“乖宝宝”的人设。
江陵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快到让林小满以为是错觉。
“不用你。”
他否决了，“时间我来确认。你……”
他目光扫过她娇小的身材和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负责稳住她。”
这算是……分工？
他接受了她的提议，并且给出了更安全的安排？
林小满心里一阵激动，努力压下想要上翘的嘴角，郑重地点头：“好！”
同盟，在这一刻，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初步达成了。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些。
江陵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将空罐子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林小满面前那盒还没动过的牛奶。
“喝了。补充热量。”
他没什么情绪地说完，拿起书包，“明天中午，老地方。”
老地方？
是指还便当盒的地方吗？
没等林小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朝着便利店门口走去。
“学长！”
林小满连忙叫住他，拿起那个装着钱的便当盒，“这个……”
江陵脚步停住，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你处理。”
说完，便推开门，走进了渐渐停歇的雨幕中，身影很快消失在校服颜色的人群里。
林小满抱着便当盒，站在原地，看着窗外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紧张、兴奋、忐忑，还有一丝难以忽视的、微甜的雀跃。
她低头看着那盒牛奶，慢慢拿起来，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热的、带着甜香的液体滑过喉咙，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好像……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她撬开了那面最硬的墙，找到了一個或许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
她将剩下的钱仔细收好，或许可以用它来买些更实用的东西帮助安真真，或者作为“证据”？
走出便利店时，雨已经停了。
空气清新冷冽，天空泛起一丝晚霞的橙红。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明天。
明天会怎么样呢？
——卡卡卡卡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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