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阳光透过熟悉的浅蓝色窗帘,在书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家里常用的那款柔顺剂的淡淡清香。
一切如常,平静得仿佛昨天经历的一切——观测站的冰冷、信号的冲击、江陵怀抱的温度、还有那个充满科技感的安全屋——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她猛地坐起,心脏狂跳,第一时间抓过枕边的手机。
屏幕干净,没有未接来电,没有陌生号码,更没有那个曾经短暂存在过的、用于接收他信息的加密对话框。
她不死心地在通讯录里反复搜索,那个她早已刻在心里的号码,如同被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不是梦。
那真实到刻骨铭心的经历,绝不可能是一场梦。
手臂上被灌木划出的细微红痕还在隐隐作痛,脑仁深处也残留着一丝被强行冲击后的疲惫钝感。
是江陵。
是他最后启动的那个设备……他把她送回来了?
送回了这个没有他存在的“现实”?
巨大的失落和焦急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将她淹没。她不能就这样失去联系!
她必须找到他!
或者……找到那个或许知道一切起源的人——
安小甲。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
她几乎是跌撞着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这个名字。
网络世界浩如烟海,关于“安小甲”的信息寥寥无几,她只是一个徘徊在文学边缘、藉藉无名的作者。
但林小满没有放弃,她凭借着记忆中江陵偶尔提及的碎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在无数个论坛角落、出版社的过稿记录、甚至是一些本地旧闻中细细搜寻。
几天的不眠不休,几乎要绝望时,她在一个极其冷门的、专注于小众文学的网络论坛深处,找到了一条几年前的讨论帖。
有人在下面随口提了一句:“记得这个作者好像以前住老城区那边,挺有灵气一姑娘,后来就没消息了。”
老城区!
希望重新燃起。
林小满立刻动身,利用周末时间,几乎跑遍了老城区的每一个角落,向街边下棋的老人、报刊亭的老板、社区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打听。
“安小甲?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以前挺安静一女孩,总抱着本子写写画画的?”
“好像住前面那栋待拆迁的旧楼里吧?好久没见着了。”
线索断断续续,却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向前。
最终,她站在了一栋墙皮斑驳、充满岁月痕迹的旧楼前。
按照一个热心杂货店老板指的位置,她找到了三楼一扇漆色暗淡的房门。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响,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敲响了那扇门。
等待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疲惫和一丝警惕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后。
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形单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憔悴几分。
“请问……您是安小甲吗?”
林小满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颤抖。
女人愣了一下,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疏离和倦怠覆盖:“你找错人了。”
说着,她便要关门。
“我认识安真真!还有江陵!”
情急之下,林小满顾不得许多,冲口而出。
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哐当——”
女人手中端着的马克杯猝然脱手,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褐色的咖啡渍溅落在陈旧的地板上。
她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林小满,嘴唇翕动着,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你刚才说谁?”
成了!
林小满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强压下激动,重复道:“安真真。还有……江陵。”
安小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伸手扶住门框才稳住。
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困惑、恐惧,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深埋的悸动。
她沉默地看了林小满足足十几秒,最终,侧身让开了通道,声音低哑:“……进来吧。”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简陋,但四处都堆满了书籍和散乱的稿纸,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咖啡混合的味道。
唯一的书桌上,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旁边放着一沓厚厚的手写稿。
林小满的目光瞬间被稿纸最上方的那行标题吸引——
《降临》
作者署名:安小甲。
她的呼吸一滞。
安小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变得更加晦暗。
她走到桌边,轻轻抚摸着那沓稿纸,像是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又像是害怕惊扰其中的梦魇。
“我……之前出了场意外,住了很久的院。”
安小甲的声音飘忽,带着一种破碎感,“很多事……很多写过的的东西,都记不太清了。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迷茫和痛苦:“我只隐约记得,我写了一个很悲伤、很绝望的故事,关于一个叫安真真的女孩,她……她在高考前自杀了。我好像把它投了出去,但被所有出版社拒绝了……他们说太黑暗,没有希望。”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皱了稿纸的一角:“可是你说的这些……江陵?保护?共同面对危险?信号?这些……”
她猛地摇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的稿子里……原来没有他!至少我不记得我写过这样一个角色!他像是……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林小满静静地听着,心底的谜团终于彻底解开。
江陵。
他果然不是安小甲“原稿”中的人物。
他是为了撕裂那片绝望的黑暗,为了给安真真、或许也是为了给沉溺于悲伤中的安小甲本人,带来一线生机而被某种强大“意愿”悄然“写入”故事的“降临者”!
而她的“穿越”,或许就是这场宏大救赎中,连接两个世界、确保“变量”发生的关键一环。
“那他现在……在哪?”
林小满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他把我送回来了,他自己呢?”
安小甲痛苦地闭上眼,泪水终于滑落:“我不知道……如果他的存在是因为故事需要‘救赎’,那么当安真真的命运被改变,当我的世界因为你的出现开始重新看到光……他完成了使命,他存在的‘根基’或许……”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林小满已经明白了。
巨大的恐慌和失落再次将她席卷。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真相的源头,却可能永远失去了他?
“不……不会的!”
林小满猛地抓住安小甲的手,眼神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存在过!那么真实地存在过!他救了安真真,救了你,也……救了我。他不会就这么消失!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还有痕迹!”
她的坚定似乎感染了恍惚中的安小甲。
从那天起,林小满几乎一有空就跑来安小甲这间小屋。
她不再只是一个追寻答案的访客,而是成了一个固执的“助燃剂”。
她帮着安小甲整理散乱的思绪和稿纸,将她断片的记忆和林小满亲身经历的“新故事”一点点拼凑起来。
她讲述江陵的沉默与守护,他的受伤与坚持,他笨拙的关心和最后那句“相信我”。
她鼓励安小甲:“把它写下来,把那个有江陵的、真正的《降临》写下来!这不是你的臆想,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值得被记住的!”
写作的过程,对安小甲而言,不啻于一场艰难的自我解剖和疗愈。
笔下的安真真,开始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勇气和笑容;
那些曾经笼罩故事的灰暗色调,被友谊、坚持和某种超越规则的力量一点点驱散。
她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眼底的死寂也被微光取代。
然而,随着新故事的推进,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出现了:
除了林小满和安小甲,似乎再无人记得“江陵”的存在。
安真真学姐的记忆里,只有那个及时出现救下她、又悄然离去的转学生,印象模糊;
学校的记录里,查无此人。
他存在的痕迹,正在被这个世界快速“覆盖”和“遗忘”。害怕,
他存在的痕迹,正在被这个世界快速“覆盖”和“遗忘”。
林小满甚至开始害怕,自己会不会在某天醒来,也加入遗忘的行列。
直到一个周末的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林小满帮着安小甲将新写完的稿子整理归档。
安小甲看着窗外,忽然轻声说,语气不再恍惚,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小满,我好像……感觉到他了。”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什么?”
“就在刚才,我写到结局,写到他……他似乎耗尽所有力量,为大家换来了一个光明的可能,自己却变得透明……”
安小甲的眼神有些悠远,手指轻轻按在心口,“这里……突然很暖,又很酸。笔下的句子自己流淌出来,不像我的文风……温暖又充满力量。”
林小满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猛地拉起安小甲的手:“走!我们去找他!”
她们跑出小屋,跑过夕阳笼罩的街道。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凭着那一丝微妙的、源自心底的感应和呼唤,一路奔跑。
她们跑过曾经发生追逐的公园,跑过学校外的围墙,跑过所有承载着共同记忆印迹的地方。
最终,在那条离安小甲家不远、她们曾无数次走过的、种满了梧桐树的安静街道尽头。
林小满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心脏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若有所感地,缓缓回过头。
街道对面,熙攘下班的人流中,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梧桐树下。
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身形挺拔,眉眼清俊温和,褪去了所有伤痕与疲惫,正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探寻的目光望着她们的方向。
夕阳的金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温暖得不真实。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停止,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叫出来。
安小甲也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对面,手中抱着的稿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那个青年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却异常坚定地迈开了脚步,穿越傍晚熙攘的车流和人潮,朝着她们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跨越了某种无形的壁垒,踩在林小满的心尖上。
他在林小满面前一步之遥站定。
目光清澈而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些许茫然,却又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坐标。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林小满从未见过、却仿佛在心底描绘过千万次的、温暖而如释重负的微笑。
“你好,”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异常清晰,“我叫江陵。”
林小满的泪水决堤而下,却也跟着笑了起来,用力地、重重地点头:
“嗯!我知道!”
风起,吹动着安小甲怀中新写完的稿纸,洁白的纸页纷飞起舞,在夕阳下如同被镀上金边的蝴蝶,围绕着他们翩跹。
这一次,他的降临,不再是为了拯救某个虚构的角色。
而是为了奔赴一场,跨越了纸页与真实界限的、早已注定的相遇。
故事的另一页,在他们相遇的目光中,悄然展开。
(完)
——卡卡卡卡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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