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总是裹着咖啡渣的苦涩。艾琳·卡佩蜷缩在阁楼飘窗边，天鹅绒窗帘缝隙漏进的光斑正爬上她手中的青铜挂坠盒。这是母亲葬礼后第三天，骨瓷杯底的残茶早已凝成深褐色的月牙。
"啪嗒。"
第十九滴雨水砸在挂坠盒的蛇形搭扣上，艾琳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数雨滴。自从三天前从律师手中接过这个布满铜绿的匣子，某种诡异的规律性就开始侵蚀她的生活——微波炉永远在1分42秒时发出蜂鸣，地铁进站时玻璃窗总会映出戴尖顶帽的女人，而此刻腕表的秒针正卡在Ⅻ刻度颤抖。
"不过是创伤后应激反应。"麻瓜心理咨询师的话混着雨声在耳膜上跳动。艾琳用拇指摩挲挂坠盒表面的凹痕，那些螺旋状纹路像极了儿时在母亲工作室见过的炼金阵图。记忆里永远飘着月见草香的工作台上，总摊着写满如尼文的羊皮纸，最上面永远压着半块碎裂的怀表。
"艾琳，绝对不要打开它。"病床上枯槁的女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时间裂缝...罗丝..他们会闻到味道..."
护士冲进来注射镇静剂时，艾琳才发现自己手臂被掐出五道青紫。此刻那些伤痕正隐隐发烫，仿佛有细小的齿轮在皮肤下游走。挂坠盒突然弹开一道缝隙，陈旧羊皮纸的气息涌出，她看到内壁刻着一行小字：
"致时间迷途者——R.C1899敬赠永恒"
圣日耳曼德佩教堂的钟声在此刻敲响，却像浸在水中的风铃般扭曲。艾琳惊恐地发现雨滴悬停在半空，某颗晶莹的水珠里映出自己十七年来看惯的面容，而相邻的雨滴中却是戴银色尖顶帽的少女倒影。
橱窗外传来巧克力熔岩蛋糕的香气——那是楼下古董店老板娘雷纳尔夫人惯用的薰衣草香氛。但此刻漂浮在空中的甜腻味道里，突然混入某种冰雪覆盖松枝的气息。艾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线开始出现重影：雷纳尔夫人红底高跟鞋仍踏在柚木地板上，可另一个画面里，黑色龙皮短靴正踩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
"小姐？小姐！"
苍老的声音从两个时空同时传来。艾琳踉跄着扶住窗框，挂坠盒完全弹开的瞬间，她看到内层镶嵌的镜面并非平面，而是无数六边形拼接成的蜂巢结构。每个镜面碎片都在上演不同的场景：燃烧的图书馆、暴雨中的黑湖、还有戴着兜帽往水晶瓶滴入鲜血的自己。
青铜匣子突然变得滚烫，那些螺旋纹路活过来般开始旋转。艾琳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她的视网膜上烙满闪烁的如尼文，耳边炸响的钟声里混杂着猫头鹰的啼叫。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倒影——黑色长发变成铂金色，左眼浮现出齿轮状的银色虹膜。
黑暗中有冰冷的机械音穿刺耳膜：
【检测到时间锚点波动】
【情感光谱系统强制绑定中】
【警告：当前时间轴偏移率37.6%】
艾琳感觉自己在下坠，却不是坠向地心，而是朝着无数个方向同时跌落。她的指缝间流过丝绸、羊皮纸、雪水和少年温热的血，鼻腔里交替涌入青苹果、飞路粉、旧书页与黑湖藻类的气息。当剧痛从锁骨处炸开，她终于看清刺痛源——皮肤上浮现出由罗马数字组成的荆棘纹身，每个数字都在渗出血珠。
"梅林啊！又一个被飞路网吐出来的倒霉蛋！"
带着苏格兰口音的惊呼声刺破混沌。艾琳艰难地撑开眼皮，首先看到的是自己按在煤灰中的手掌，指甲缝里嵌着翠绿色的鳞片状粉末。抬起头时，一群穿黑袍的人正从壁炉里不断涌出，他们头顶漂浮着南瓜造型的灯笼，而更远处——
青铜色阳光透过十字形窗棂，为大理石立柱镀上奇异的光晕。猫头鹰扑棱翅膀掠过穹顶壁画，画中独角兽突然转头朝她眨了眨眼。艾琳的视线下移，定格在对面黄铜招牌上跳动的花体字：
破釜酒吧·1634年至今
"1992年9月1日，上午7点29分。"
机械音再度响起时，艾琳发现视野边缘浮现出半透明的蓝色光幕。她转头望向声源，却在酒吧的裂镜中看到六个重叠的身影——红发少年指尖跃动的烟火，金发男孩翻飞的墨绿袍角，还有戴圆框眼镜的救世主额间闪烁的疤痕。每个身影都缠绕着不同颜色的数据流，像蛛网般朝她蔓延而来。
"小姐？"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在她眼前晃动，"需要白鲜香精吗？你看起来像被十个巨怪踩过。"
汤姆老板的独眼里映出她锁骨处发光的纹身，那串罗马数字正显示着：【Ⅻ·Ⅸ·Ⅰ·ⅭⅯⅩⅭ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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