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车碾过满地碎玻璃时，苏晚晴在颠簸中惊醒。止痛片的苦味在舌尖化开，她发现自己正蜷缩在顾承渊的西装外套里，车载香氛混着他身上的雪松气息，将记忆撕开一道裂缝。
十二年前的雨声突然穿透耳膜。
十五岁的苏晚晴攥着染血的手术刀，看着担架床上的少年被推进急救室。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中，主刀医生厉声呵斥："实习生怎么敢擅自做气管切开术？"
"他颈动脉被玻璃划破了..."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白大褂下露出湿透的蓝白校服，"再等救护车就..."
"患者出现室颤！"
混乱的脚步声淹没了她的辩解。没有人注意到她左手掌心被手术刀划开的伤口，就像没人发现她偷偷藏起少年锁骨间那枚染血的校徽。
"在想什么？"顾承渊的拇指抚过她眼下泪痕，车载屏幕蓝光映出他眉骨投下的阴影。苏晚晴这才发现他们正驶向跨海大桥，与顾家老宅方向背道而驰。
手机在真皮座椅上疯狂震动，院长来电显示像团幽绿的鬼火。她刚要伸手，顾承渊已经将手机抛进车载冰箱，结霜的玻璃门后，不断亮起的屏幕宛如困在冰窟里的萤火虫。
"是医务处调查组..."
"让他们查。"顾承渊扯开浸血的领带，暴露出喉结下方淡粉色的陈旧疤痕。那是气管切开术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他低哑的声线起伏："从今天起，所有针对你的医疗事故调查，都会变成对顾氏集团旗下十三家私立医院的全面审查。"
苏晚晴突然抓住他解纽扣的手。掌心的领带已经被血浸透，在昏暗车厢里泛着诡异的光泽："你明知道这些年在医疗改革中树敌多少..."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反手与她十指相扣，血腥气在密闭空间里蔓延，"得罪顾氏要付出什么代价。"
车载通讯器突然爆出刺啦声响，顾家老爷子的怒吼震得空气都在颤抖："立刻取消婚约！你知道现在股价跌了多少吗？董事会那群老狐狸..."
"跌到停盘才好。"顾承渊按下车窗，咸涩的海风灌进来，将他后半句话撕成碎片："正好把吃里扒外的都洗干净。"
苏晚晴在剧烈的头痛中蜷缩起来。自从三个月前那场凌晨手术开始，她总在午夜闻到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此刻那味道又顺着脊背攀上来，混着记忆里消毒水的气息，让她想起林氏医药代表塞给她的那盒安神胶囊。
跨海大桥的探照灯扫过车窗时，她终于看清顾承渊眼底的血丝。这个三天前还在日内瓦谈并购案的男人，此刻白衬衫领口沾着她的血渍，右手正快速在加密平板上输入指令——那是启动"夜枭计划"的生物密钥，意味着顾氏集团最隐秘的黑色防御系统已然苏醒。
"少爷，西海岸实验室传来消息。"陈默降下前后座隔音板，加密文件在平板电脑泛着冷光，"您三个月前送检的药品化验结果...苏医生最近服用的助眠药物里含有β-受体阻滞剂。"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苏晚晴感觉世界突然倾斜。顾承渊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后脑勺撞上他胸膛时，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些藏在维生素瓶里的白色药片，每晚服用后昏沉的睡意，还有手术时莫名颤抖的手指...
"林氏制药上季度推出的新型降压药。"顾承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划开令人窒息的黑暗，"只要持续服用两周，就能让外科医生永远握不稳手术刀。"
防弹车突然急转冲下匝道，苏晚晴在眩晕中看见后视镜里追来的黑色摩托车队。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的闷响让她本能地护住顾承渊，就像多年前扑向那个举刀的精神科患者。
"别看。"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眼睛，顾承渊的吻落在她颤抖的指尖。血腥味突然浓烈起来，她惊恐地发现他白衬衫袖口渗出的暗色痕迹——方才的子弹擦伤远比想象的严重。
"你中弹了！快让我..."
"坐好。"顾承渊用领带捆住她试图解他纽扣的手，犬齿咬开西装内袋的止血剂。紫色液体注入静脉时，他脖颈爆出骇人的青筋："陈默，开去翡翠港。"
"可是少爷，那边是林氏的..."
"他们不是想要医疗船走私证据吗？"顾承渊扯开染血的衬衫，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腰腹。苏晚晴看到他后腰狰狞的旧伤疤，那是他十八岁为保护她留下的枪伤。"今晚就送他们份大礼。"
防弹车冲进集装箱码头时，探照灯将黑夜撕成碎片。苏晚晴被顾承渊按在怀里，听见他胸腔震荡着冷笑："还记得我怎么教你在手术室对付医闹吗？"
她突然摸到他塞进掌心的微型引爆器。十二年前少年沾血的手指划过她掌心，在月牙疤痕的位置写下电话号码；此刻他的唇贴着她耳垂，在枪林弹雨中温柔低语："数到三，按蓝色按钮。"
当林氏集团的打手围上来时，苏晚晴按下引爆器的瞬间，顾承渊抱着她滚进生锈的集装箱。身后冲天而起的火光中，三十吨进口医疗设备化作漫天灰烬，那些藏在呼吸机里的走私芯片纷纷扬扬洒落，像一场黑色的雪。
"现在全世界都看到了。"顾承渊在烟尘中抬起她的脸，身后是熊熊燃烧的林氏集团LOGO。他沾着血的手指在她唇上抹开艳色，如同为新娘点染朱砂："欺负你的人，都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苏晚晴在硝烟味中吻住他冰凉的唇。远处警笛声与爆炸声交织成网，而他们藏在集装箱缝隙里，像两只伤痕累累的兽互相舔舐伤口。十二年前雨夜种下的因果，终于在今夜开出血色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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