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广播里播放着轻快的放学铃声，朱志鑫揉了揉太阳穴，面前的艺术节策划案已经修改了三遍。作为学生会主席，他需要为即将到来的秋季艺术节准备一个惊艳的开场。

"传统合唱太无聊了..."他自言自语地翻看着报名表，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钢琴声。

旋律时断时续，像是有人在尝试即兴创作。朱志鑫合上文件夹，循着声音走向音乐楼。越靠近琴房，那音乐越发清晰——不是简单的练习曲，而是复杂华丽的变奏，技巧娴熟得令人惊讶。

琴房门虚掩着，朱志鑫轻轻推开门缝。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左航修长的手指在其间飞舞，黑色耳钉随着节奏微微闪光。他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与平日里那个暴躁叛逆的形象判若两人。

一个错音突然打断旋律。左航猛地睁开眼，懊恼地砸了下琴键："该死！"

"升F应该是降半音。"

左航像触电般转过身，看见门口的朱志鑫时表情瞬间凝固："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找你。"朱志鑫走进琴房，顺手带上门，"张极说你逃了篮球训练。"

左航"啪"地合上琴盖："关你屁事。"

"原来你钢琴弹得这么好。"朱志鑫仿佛没听见他的粗鲁，径直走到钢琴旁，"学了多少年？"

左航警惕地盯着他："小时候学过几年...你到底想干嘛？"

朱志鑫眼睛一亮，从包里掏出艺术节策划案："学校秋季艺术节缺一个开场表演，我觉得你很合适。"

"不去。"左航斩钉截铁地拒绝，抓起书包就要走。

"为什么？你明明很有才华。"

"我说了不去！"左航突然提高音量，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角，"那种在众人面前表演的把戏...恶心死了。"

朱志鑫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抖，忽然明白了什么："你害怕上台？"

"我没有！"左航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我只是觉得无聊！"

朱志鑫没有戳破他的逞强，转而坐到钢琴前，掀开琴盖："能教我弹刚才那首曲子吗？我很喜欢那段旋律。"

左航愣住了："...什么？"

"这里，是不是这样？"朱志鑫生涩地按了几个键，完全不成调子。

左航忍不住皱眉："错了，是降E大调，而且节奏完全不对。"他不自觉地走回来，推开朱志鑫，"应该是这样..."

流畅的旋律再次流淌在琴房中。朱志鑫微笑着看他沉浸其中的侧脸，轻声说："看，多美的音乐。应该让更多人听到。"

琴声戛然而止。左航缩回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初中时我参加过钢琴比赛。弹到一半忘谱了，台下都在笑。"

朱志鑫心头一紧，想象着那个场景——年幼的左航独自坐在舞台中央，面对全场的嘲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左航总是用刺猬般的态度武装自己。

"这次不一样，"朱志鑫轻声说，"我会在台下看着你。"

左航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脆弱："为什么要帮我？"

阳光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斑，朱志鑫听见自己说："因为我是你哥哥啊。"

空气凝固了几秒。左航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别开这种玩笑！"但他的耳尖却悄悄红了。

"不是玩笑。"朱志鑫认真地看着他，"从看到你翻墙那天起，我就觉得...这个弟弟我认定了。"

左航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最终却只是低声嘟囔："...随便你。"

接下来的两周，琴房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每天放学后，朱志鑫都会准时出现，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偶尔抬头给左航一个鼓励的微笑。左航从最初的别扭抗拒，到渐渐习惯这种陪伴，甚至开始询问朱志鑫对曲目的意见。

"这段转调会不会太突兀？"

"结尾要不要再强一些？"

朱志鑫总是认真听完，然后给出诚恳的评价。他喜欢看左航谈论音乐时眼睛发亮的样子，与平日判若两人。

艺术节前三天，左航在练习完整曲目时又一次卡壳。他烦躁地砸了下琴键："我就知道不行！"

朱志鑫放下书本，走到他身旁坐下："我们一起来。"

"什么？"

"四手联弹。"朱志鑫将手指放在高音区，"我虽然技术不好，但可以帮你稳住节奏。"

左航怀疑地看着他："你行吗？"

"试试看。"朱志鑫冲他眨眨眼，"哥哥总得有点用处。"

左航轻哼一声，却还是将手放回琴键。起初他们频频出错，左航气得直骂人，朱志鑫却乐此不疲。渐渐地，两人的节奏开始同步，旋律如流水般顺畅起来。

"看，这不是很好吗？"一曲终了，朱志鑫笑着说。

左航低头看着两人几乎相触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演出那天，你必须坐在第一排。"

朱志鑫心头一暖："好。"

"如果...如果我弹错了，你要马上站起来假装有急事，给我个离开的借口。"

"你不会弹错的。"朱志鑫坚定地说。

左航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弟弟是最棒的。"朱志鑫揉了揉他的头发，在左航发怒前迅速收回手，"明天见！"

艺术节当天，大礼堂座无虚席。朱志鑫作为主持人报完开场白，深吸一口气："下面有请高一三班左航同学，为我们带来钢琴独奏《革命练习曲》。"

掌声中，左航僵硬地走上台，脸色苍白得可怕。他在钢琴前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台下开始有窃窃私语。

朱志鑫立刻从第一排站起来，做了个夸张的看表动作，然后用口型说："三分钟。"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如果左航紧张，就给他三分钟调整时间。

左航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在朱志鑫身上。朱志鑫对他点点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我在这里。"

第一个音符终于响起，起初有些犹豫，很快便如暴风骤雨般席卷整个礼堂。左航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曲终时，全场寂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左航有些恍惚地站起身鞠躬，目光急切地寻找朱志鑫。当他看到对方站起来用力鼓掌的样子时，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后台，朱志鑫挤过拥挤的人群寻找左航，却听到洗手间方向传来熟悉的嗓音：

"...不过是靠巴结学生会主席才拿到这个机会..."

"...听说他们关系很不一般..."

"...朱志鑫为什么对他那么特别？..."

转角处，左航背对着走廊，拳头攥得发白。朱志鑫正要上前，却见左航猛地转身，撞开那几个议论的同学冲了出去。

"左航！"朱志鑫追到走廊，只看到左航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他转身冷冷地看着那几个学生："你们的节目也很精彩，但人品显然需要提高。"

其中一人不服气地嘟囔："我们又没说错...大家都好奇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朱志鑫平静地回应："因为他是左航。"

说完，他转身追了出去，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同学。

校园里已不见左航的身影。朱志鑫找遍了琴房、篮球场，最后在学校后墙边发现了被丢弃的校服外套。墙头上几片新蹭掉的墙皮显示有人刚刚翻越。

朱志鑫捡起外套，摸到口袋里有什么硬物——是一枚黑色耳钉，左航几乎从不离身的那枚。他小心地握在手心，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体温。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极的信息：【找到左航了吗？他表演太棒了！大家都不敢相信是他！】

朱志鑫回复：【帮我请个假，明天的会议你主持。】

他望着围墙外的方向，第一次感到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胸口膨胀——不仅仅是关心，更像是某种强烈的占有欲。他想找到左航，不只是为了安慰，更是想告诉所有人：这个才华横溢又倔强敏感的男孩，是他朱志鑫认定的弟弟。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也没有资格质疑他们的关系。

暮色渐浓，朱志鑫握紧那枚耳钉，向围墙迈出了脚步。

琴键上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