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霜时,东华独坐在太晨宫正殿
案头的糖蒸酥酪早已凉透,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极了他万年不变的作息——卯时三刻用茶,酉时初刻阅经,分毫不差,如同被刻入天道的命簿
东华帝君“司命,把这些撤了。”
他望着酪盏淡声道,腰间的安神铃随动作轻晃,惊起几缕残留的桃花香
这香气在此刻的寂静中格外清晰,提醒着这里曾有过打破规矩的温度
司命欲言又止,目光扫过案头未动的菱形糕点——那是昨日白灼华喜欢,他亲手吩咐御膳房做的
司命“帝君,明日卯时小殿下便会回来,这些糕点……”
东华帝君“不必多言。”
东华打断他,司命闻言微怔,只瞥见帝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缠着根细小的桃红色丝线,是白灼华前日替他修补袖口时系上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只想要展翅的小兽
殿门吱呀作响,司命退下时带起一阵穿堂风
东华望着空荡荡的殿内,忽然想起折颜曾笑他“太晨宫的地砖比梵音谷的佛铃还冷”
那时他独自饮着茶,茶汤清透如镜,映出他眉间无波无澜
如今想来,这万年如一日的清静,竟在白灼华闯进来后,显得格外空寂
东华帝君“天下苍生寻我庇佑者从未间断。”
他起身走向暖炉,那里因为白灼华不在也就没了温度,他的指尖抚过炉身的衔枝青鸟
东华帝君“异想天开起念要来保护我的,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遇到。”
火凤凰袭来时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她扑过来时带起的风,吹乱了他万年不乱的发丝,而她握着天华伞的手,即便在发抖也没有松开分毫
那时他本可以在刹那间镇住火凤凰,却任由她撞进自己的神力屏障
不是疏忽,而是想看看——当神习惯了被仰望,突然有人踮起脚尖想护住他时,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那时他听见她的心跳声如小鹿撞树,竟让他想起折颜桃林里,春日融雪滴落在石上的声音
东华帝君“为何这般熟悉?”
想到白灼华手腕内侧一闪而过的桃花印,他低语,指尖按上心口
这里曾被无数刀刃划过,被弑神煞灼穿过,被天雷劈过,却从未有过这般温热的悸动,甚至在想起她时泛起柔软的疼
白灼华闪亮的目光、她发间的桃花步摇、还有那句“不想让帝君受伤”的直白,像春日的藤蔓,不知不觉间缠上了他这棵万年不生枝叶的顽石
殿外传来夜枭的啼鸣,东华望向窗外,月光穿过琉璃瓦,在地面投出桃花状的阴影
他忽然想起,墨渊曾问他:“可曾想过,这天地间有株树,生来便是为了挡住落在你身上的雨?”
那时他笑而不答,此刻却觉得,那株树或许早已在他不知时,扎根在心底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桃花在掌心化作光点,融入安神铃——太晨宫清冷,这桃花是十里桃林移种来的,在白灼华来后才越来越繁茂
司命从暗处现身时,看见帝君正对着暖炉出神
炉盖缝隙里卡着片细小的桃花瓣,与帝君眼底的神色一样,柔软而易碎
司命“帝君,青丘夜露已收来。”
东华转身时,瞥见案头白灼华遗落的从青丘带过来的手炉
那炉盖内侧用朱砂歪歪扭扭写着“暖炉”二字,是她初识字时的笔迹——“暖”字少了两点,像只缺了耳朵的小狐狸
他忽然轻笑一声,那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散开,惊起梁上尘埃
东华帝君“太晨宫的夜,确实该暖些了。”
他淡声道,指尖拂过手炉,一道金光注入炉中
司命看见,那金光比平日柔和许多,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粉色,像极了白灼华耳尖发烫时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