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发现那个铁皮盒子纯属意外。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江砚被物理老师临时叫去办公室。林煦蹲在衣柜前翻找被收走的漫画书，却在最底层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盒。盒盖上用黑色马克笔标着日期——正是他们成为室友的第一天。
好奇心战胜了理智。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厚厚一叠草稿纸，每一张都写满了他熟悉的字迹——龙飞凤舞的解题步骤，画了一半的卡通小人，还有在页角随手记下的歌词。最上面那张是上周的物理作业，他当时算错了两道大题，气得把纸揉成一团，后来......后来江砚说要帮他订正，就收走了。
林煦的指尖有些发颤。他翻到最底层，发现那里躺着他们第一次期中考试的草稿纸。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可乐渍，是他当时紧张到手抖打翻的。江砚居然连这个都......
“在看什么？“
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林煦手一抖，铁盒“哐当“砸在地上。江砚站在逆光里，白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清瘦的腰线上。他的目光落在散落的草稿纸上，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这些......“林煦蹲在地上仰头看他，“你留着干嘛？“
江砚弯腰捡起一张纸。那是林煦上周画的江砚侧脸速写，当时被当事人抓个正着，他慌称是在画受力分析图。
“错题归档。“江砚的耳尖在阳光下透出淡粉色，声音却依旧平稳，“你解题思路很有特点。“
林煦突然站起来，沾着灰的掌心直接拍在对方衬衫上：“骗人！这张明明是你给我讲题时我偷画的！“
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江砚的白衬衫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薄荷沐浴露的香气混着夏日的燥热扑面而来。
“嗯。“江砚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脉搏跳动的地方，“画得很像。“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物理老师的大嗓门由远及近：“江砚？这份竞赛资料你......“
铁门被推开的瞬间，林煦猛地被拽进江砚怀里。草稿纸雪花般散落，盖住了两人交叠的影子。
“在整理资料。“江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胸腔震动贴着林煦的耳膜，“老师您放桌上就好。“
当关门声响起，林煦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攥着江砚的衣角。那些被珍藏的草稿纸铺了满地，像一场无声的告白。
物理老师走后，寝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草稿纸摩擦的声响。林煦蹲在地上，一张一张捡起那些被珍藏的纸页，指尖触到江砚曾经批改过的红笔痕迹时，心脏像被细绳轻轻勒住。
"所以，"他故意把声音压得轻松，"这些真的都是错题分析？"
江砚站在窗边，逆光让他的表情模糊不清。白衬衫上的五个灰指印格外醒目，像是某种隐秘的标记。
"不是。"
这个回答让林煦的手指顿在半空。他抬头，看见江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阳光在那道弧线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有些是你画的漫画。"江砚走过来蹲下，捡起那张被揉皱的侧写，"有些是你记的歌词。"他的指尖划过纸角歪歪扭扭的"晴天"二字，那是林煦某个午后随手写下的周杰伦歌词。
山风突然撞开半掩的窗户，满室草稿纸如白鸽振翅。林煦在飞舞的纸页间抓住江砚的手腕，触到对方脉搏急促的跳动。
"老师给的资料，"他转移话题似的指向桌上的信封，"是什么？"
江砚轻轻抽出手，拆开牛皮纸袋。全国物理竞赛决赛通知单滑出来，右下角盖着鲜红的公章。林煦凑近看，参赛日期赫然是下周——期末考前三天。
"你要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紧。
"嗯。"江砚把通知单折好，"三天就回来。"
林煦盯着地板上两人的影子。晨光中它们亲密交叠，就像刚才老师突然进门时，江砚把他护在怀里的样子。他突然发现，那些被珍藏的草稿纸里，最早的一张是他们初次同桌时的随堂测验——那时候江砚还在用蓝色圆珠笔，在他写错的公式旁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带上这个。"林煦突然从书包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火箭，"我整理的物理公式...虽然可能帮不上忙。"
江砚接过本子的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当他翻开第一页，常年冷淡的眉眼突然软化——扉页上用荧光笔涂满了星星，中间写着"江砚必胜"，最后一个字的墨迹还没干透。
窗外传来午休结束的铃声。林煦低头系鞋带，听见江砚把笔记本放进书包的窸窣声。下一秒，带着薄荷香的手指突然拂过他发顶，摘下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纸屑。
"等我回来。"江砚说，"给你带江州的薄荷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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