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初现

暴雨砸在礼堂铁皮屋顶上的声音像千万面战鼓同时擂响，韩晨溪把卫衣帽子拉起来罩住脑袋，耳机里重金属乐队的嘶吼勉强盖过雨声。后台更衣室的灯泡忽明忽暗，在镜子里投下他阴郁的侧脸轮廓。

"学生代表五分钟后上台！"舞台监督踹开摇摇欲坠的铁门，手里应急灯的白光扫过韩晨溪的黑色耳钉，"把你那破耳机摘了！"

他慢条斯理地转着左耳的三枚耳环，直到舞台监督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整个礼堂突然陷入黑暗，女生们的尖叫和椅子翻倒的声音混成一片。备用发电机嗡鸣着启动，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舞台中央的追光灯，在尘埃中划出圆锥形的光柱。

"由于设备故障，请韩晨溪同学和林逸寒同学共用话筒。"教导主任的声音从黑暗里浮出来，应急灯照亮他油光发亮的额头，"林同学是京都转来的交换生，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来的时候，韩晨溪已经站在了光圈边缘。他眯起眼睛打量从另一侧上台的身影——那个叫林逸寒的家伙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像把锋利的刀插进昏暗的光线里。

话筒架孤零零立在光柱正中央。韩晨溪抢先三步抓住金属杆，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窜上脊椎。他故意用肩膀撞向对方，林逸寒却像早有预料般侧身，衬衫袖口擦过他卫衣抽绳的瞬间，某种类似静电的刺痛让两人同时僵住。

"校歌。"林逸寒的声音比雨水还冷，左手虚按在底座上，"你起调。"

韩晨溪突然咧开嘴笑了。他凑近话筒深吸一口气，校歌旋律从他喉咙里滚出来时变成了降八度的恶魔嗓，震得音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观众席前排几个女生捂住耳朵，教导主任的秃头在黑暗里涨成了猪肝色。

林逸寒的眉毛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右手突然压住话筒顶端，指甲在金属网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两种声波在狭窄的空间里对撞，韩晨溪感到后颈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仿佛有人用烙铁在上面刻字。

"咔——"

爆裂的彩带突然悬停在半空，组成闪着金光的陌生文字。韩晨溪瞳孔骤缩，那些笔画在视网膜上燃烧成"审判"的形状。观众席第三排的阴影里，易拉罐被捏扁的脆响混在雨声里，猩红液体顺着座椅缝隙渗入地砖，形成逆时针旋转的五芒星。

林逸寒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追光灯在他睫毛下投出蛛网状的阴影。韩晨溪喉咙里的歌声戛然而止，后颈的灼痛化作电流涌向四肢百骸。他看见自己抓着话筒的指尖泛起淡金色微光，爆鸣的音响将他的卫衣下摆掀得像张开的鸦翼。

"舞台特效？"林逸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

韩晨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彩带组成的文字正在消散，但观众席传来的骚动证明不止他一个人看见了异象。后台传来电工的怒骂："操！配电箱的线是被人剪断的！"

追光灯突然闪烁起来，在明灭的光线里，韩晨溪注意到第三排阴影中缓缓起身的身影——及腰的银发，制服裙摆下露出缠满绷带的小腿。那女孩正把滴血的手掌按在看台栏杆上，锈迹斑斑的铁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喂。"韩晨溪用话筒杆戳向林逸寒的胸口，金属与纽扣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你转学来的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他的话没能说完，礼堂顶棚的积水突然压垮了某块铁皮，暴雨像银针般刺入追光灯的光圈。

林逸寒的白衬衫瞬间被浇透，湿布料紧贴出腰腹肌肉的轮廓。他抬手挡在额前，水珠顺着小臂滑进袖口："碰到什么？"

韩晨溪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第三排的银发少女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栏杆上冒着青烟的腐蚀痕迹。后颈的灼痛感正在消退，但指尖残留的微光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不是幻觉。他忽然抓住林逸寒的手腕按在话筒上，对方冰凉的皮肤下传来不正常的脉搏跳动。

"比如，"韩晨溪压低声音，雨水顺着他的眉滴到两人相触的手背上，"会吃铁的绷带精？"

追光灯在这时彻底熄灭了。韩晨溪感觉林逸寒的手腕在他掌心里猛地一颤，脉搏跳得比刚才更快了。"你手好冰。"他故意用拇指摩挲对方突起的腕骨，雨水顺着两人交叠的手背流进话筒底座。后台传来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喊声："谁把消防栓打开了？走廊全是水！"林逸寒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韩晨溪"嘶"了一声。"你后颈，"林逸寒的声音压得极低，"在发光。"

观众席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韩晨溪转头看见十几部手机同时亮起的闪光灯——所有人都对着舞台上方举起手机。他仰头时一滴雨水落进眼睛，模糊视线里，被暴雨冲垮的屋顶缺口处，无数银色丝线正像活物般蠕动交织，逐渐组成巨大的蜘蛛网形状。

"那不是特效..."韩晨溪刚开口，林逸寒就拽着他往舞台侧面滚去。下一秒，整张银网轰然砸落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话筒架被切成整齐的金属碎。韩晨溪的后背重重撞在音响设备上，林逸寒的白衬衫领口蹭过他的鼻尖，带着雨水和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绷带精在屋顶。"林逸寒喘着气说，湿透的刘海贴在额前。韩晨溪看见他锁骨下方的青色纹路正在蔓延，像藤蔓一样爬上脖颈。观众席已经乱成一锅粥，有人尖叫着"蜘蛛成精了"，有人举着手机边拍边往出口挤。

韩晨溪突然笑出声，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尖的金色微光更明显了："喂，转学生，你衬衫第二颗扣子..."话音未落，三根银色丝线突然穿透音响外壳，擦着他耳钉钉入身后的墙壁。林逸寒一把扯开领口，崩飞的纽扣弹在韩晨溪下巴上——那青色纹路分明是鳞片状的诡异图腾。韩晨溪盯着林逸寒锁骨下方那片青色鳞纹，突然伸手扯住他湿透的衣领："你这纹身会动？"林逸寒一把拍开他的手，却听见"刺啦"一声——被雨水泡软的衬衫领口直接裂开大半。观众席传来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几个举着手机的女生突然忘记逃命。

"看够没？"林逸寒咬牙切齿地拽过韩晨溪的卫衣帽子挡在胸前，却看见对方指尖的金光突然暴涨。三根银丝从天花板直射而下，韩晨溪猛地推开他，自己却被划破了卫衣袖子，里面露出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和林逸寒如出一辙的鳞纹。

"操！"韩晨溪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变化骂出声，后台突然传来教导主任杀猪般的惨叫："我的假发！谁把我假发......啊！！"半顶棕褐色假发顺着积水漂到舞台边缘，上面还缠着几根蠕动的银丝。

林逸寒突然抓住韩晨溪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两人手背相贴的瞬间，鳞纹同时亮起青光。屋顶的银网突然像被烫到似的收缩了一下，第三排座椅下的五芒星血迹开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