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的血契

暴雨冲刷着林琛高中的操场，塑胶跑道在积水下泛着诡异的紫光。韩晨溪的靴底碾碎一只从地缝里钻出的银铃虫，黏稠的体液溅在林逸寒苍白的脸上。

"你他妈...重死了..."韩晨溪的骂声混着雨声，肩胛骨被林逸寒的肋骨硌得生疼。后颈的鳞纹烫得像烙铁，每次呼吸都带出喉咙里的火星。

林逸寒的指尖突然掐进他肩膀："梧桐树..."

五米开外，百年梧桐的树冠在雨中疯狂。每片叶子背面都黏着蛛丝般的银线，随着夜琉璃的笑声规律性颤动。树根处停着辆改装摩托，油箱上刻着的神族符文正渗出青色光晕。

"这玩意能飞？"韩晨溪刚把人甩到后座，三根银丝突然从排水管激射而出。他侧身闪避，校服领口还是被划开三道细痕。

林逸寒的膝盖撞上油箱，青色血液顺着符文凹槽流淌。"需要...神血激活..."他的瞳孔已经变成冷血动物般的竖线，校服后背的裂口里隐约可见脊椎处闪烁的鳞纹。

韩晨溪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淡金色角质层刮过油箱盖。"操！"金属盖板纹丝不动，反倒是鳞纹处传来钻心刺痛。夜琉璃的声音贴着树干传来："小太子连自家结界术都忘了？"

暴雨突然在头顶悬停。韩晨溪抬头看见银丝编织的大网正从树冠缓缓降下，每根丝线上都挂着铃铛形状的紫水珠。林逸寒的右手突然扣住他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人想起解剖室的金属镊子。

"放血。"林逸寒指甲划过自己掌心，青色液体滴在油箱上立刻蒸发出白烟，"要快。"

韩晨溪的犬齿刺穿下唇。第一滴金血落在符文凹槽时，整辆摩托突然发出野兽苏醒般的震颤。油箱盖"咔嗒"弹开，里面根本不是汽油——密密麻麻的青铜铃铛浸泡在青色液体里，铃舌全是冻住的血块。

"你往油箱里塞骨灰坛？"韩晨溪的骂声被突然爆发的青光吞没。以摩托为圆心，三米内的雨滴全部静止在半空，形成透明结界。夜琉璃的银丝大网撞上结界表面，激起的波纹里浮现出无数细小符文。

林逸寒的呼吸喷在他耳后："不够...再加..."

第二波银丝正在穿透结界。韩晨溪把龙化的食指直接插进油箱，金血与青液相触的瞬间，整条手臂的鳞片全部倒竖。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全是父亲被青铜铃贯穿胸膛的画面。

"忍着。"林逸寒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沫喷在韩晨溪流血的指节上。青金两色液体在油箱里沸腾，结界外悬停的雨滴突然全部汽化。夜琉璃的尖叫刺得人鼓膜生疼，整棵梧桐树的银丝齐根断裂。

韩晨溪的指甲卡在油箱里拔不出来。林逸寒拽着他的手腕往外扯，皮肤接触处迸出蓝紫色电火花。"松手！"他吼着掰断那截指甲，断口处喷出的金血溅了林逸寒满脸。

摩托仪表盘突然亮起，浮现的神族文字在雨幕中投下全息投影：

【血契成立条件：两具相斥血脉】

【当前匹配度：41%】

林逸寒的瞳孔剧烈收缩。韩晨溪刚要开口，油箱里的混合液体突然炸开。青金色血雾在空中凝结成双头龙图腾，龙睛位置正好对应两人还在流血的手腕。

"低头！"林逸寒扑倒韩晨溪的瞬间，琉璃的骨爪从结界裂缝刺入。血雾组成的龙形突然活过来，一口咬住那只苍白的手。紫色腐蚀液像被反向吸收般退回裂缝外，梧桐树干上浮现出焦黑的五指印。

韩晨溪的耳膜嗡嗡作响。后颈的鳞纹正在与林逸寒脊椎处的青光共鸣，某种古老的音节自动从喉间溢出。仪表盘文字疯狂刷新：

【契约者1号：龙神混血（纯度62%）】

【契约者2号：？异常数据？】

【检测到历史记录：17年前同坐标血契】

林逸寒突然用沾血的手掌捂住仪表盘。韩晨溪掰开他手指时，正好看到最后一行正在消失的文字：

【前任契约者：韩昭阳（已故）&林暮（状态异常）】

"我爸？"韩晨溪的龙瞳在雨中骤缩。林逸寒的校服领口被扯开，锁骨下方新浮现的烙印与油箱符文一模一样。结界外的暴雨突然改变轨迹，千万滴雨水组成模糊的人形轮廓。

夜琉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真感人...父子两代都选同个祭品..."

梧桐树叶突然全部脱落。每片叶子背面都黏着张婴儿照片，正是档案室里烧剩的那张。韩晨溪的断指甲突然发烫，掉落的鳞片被林逸寒迅速捞进口袋。

"别看！"林逸寒的警告晚了一步。韩晨溪已经看清最近那片叶子上的图像——两个穿军装的男人站在梧桐树下，其中一人怀里抱着头顶龙角的婴儿。另一个人右手举着青铜铃，铃舌正在滴血。

血契龙形突然发出濒死的嘶吼。结界出现蛛网状裂纹，悬停的雨滴重新开始坠落。林逸寒拽着韩晨溪滚到摩托另一侧，刚才站的位置被紫色液体腐蚀出深坑。

"油箱要炸！"韩晨溪的鳞纹感应到危险，但林逸寒死死压住他掏打火机的手："不能烧！那些铃铛——"

夜琉璃的骨爪穿透结界顶部。韩晨溪挣开压制，龙化的手掌直接拍向油箱。青金色血液接触的瞬间，仪表盘炸出刺目强光。全息投影突然实体化，浮现出十七年前的画面：

穿军装的男人把婴儿递给同伴，自己走向梧桐树。树皮裂开紫色缝隙，伸出的银丝缠住他脖颈。抱着婴儿的男人突然举起青铜铃，铃舌刺进自己掌心...

投影戛然而止。现实中的油箱裂开缝隙，青金色液体像活物般流向树根。夜琉璃的尖叫突然变成惊恐的呜咽，整棵梧桐树剧烈震颤起来。

晨溪的耳膜捕捉到微弱的机械运转声。林逸寒拽着他扑向树根凹陷处，身后传来油箱爆炸的闷响。气浪掀翻摩托的瞬间，他看见底盘藏着个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抓紧！"林逸寒的声音被淹没在金属扭曲的噪音里。韩晨溪的指甲抠进树皮，摸到下面冰冷的机械结构——这根本不是树，是伪装成植物的神族装置。

夜琉璃的银丝突然全部撤回树顶。紫色缝隙剧烈抖动，像呕吐般吐出半截焦黑的铃铛。韩晨溪刚抓住那截铃铛，树根处的泥土突然塌陷。林逸寒的校服下摆被卷入机械齿轮，青色鳞纹在撕裂处闪烁。

"放手！"韩晨溪去掰齿轮，指腹被锋利的金属齿划开。金血滴在青铜罗盘上，指针突然停住，指向仪表盘残骸里某块发光的碎片。

林逸寒趁机扯出衣角，后背撞上韩晨溪的胸膛。两人跌坐在泥水里，看着梧桐树的树皮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组。最中央轴承上刻着两行小字：

【韩昭阳&林暮】

【血契启动器NO.9】

暴雨突然停了。不是逐渐减弱，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按了暂停键。悬浮在空中的雨滴组成模糊的婴儿轮廓，缓缓指向东南方向。

韩晨溪的鳞纹还在发烫，但林逸寒已经拖着伤腿站起来。"喂，"他捏着那截焦黑铃铛，"这玩意是不是..."

林逸寒突然抢过铃铛塞进裤袋，动作快得带出残影。韩晨溪的龙瞳捕捉到他指缝间漏出的青色光晕——有片沾着双色血液的鳞片被一起藏了进去。

夜琉璃的笑声从生锈的齿轮间渗出："太子哥哥真谨慎...可惜你父亲当年..."

林逸寒一脚踹向主齿轮。轴承断裂的刺耳声响盖过了后半句话，悬浮的雨滴婴儿瞬间溃散。韩晨溪刚要追问，东南方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是生物实验室的方向。

"走。"林逸寒的嗓音沙哑得不像人类。他迈步时右腿明显使不上力，青色血液在裤管上晕开大片。

韩晨溪捡起半块油箱碎片，上面残留的符文正渗出金青交织的液体。梧桐树彻底静止了，但树根处的泥土还在轻微起伏，仿佛下面埋着会呼吸的活物。

夜琉璃的银丝从齿轮缝隙钻出来，组成一行闪烁的文字：

【满月时见，小太子们】

韩晨溪用靴底碾碎那行字，碎片边缘在泥水里划出带血的轨迹。林逸寒已经走出十几米，背影在未落的雨幕中模糊成青灰色的剪影。

东南方又传来一声玻璃脆响。这次更近，像是有人打碎了走廊的窗。